第1147章 一千一百四十五章糖(7)(第2頁)
【許多遊客聽說了姜老闆的深情,慕名前來,想和她的布店合影。】
【姜老闆性情潑辣,對待遊客卻挺客氣,就為了他們能找到那位青年。】
【她是個好人,資助了好多孩子上學,就是可惜了,好人沒好報啊……】
【等她再老一點,應該就想開了。我看鄰居家的張大爺對她挺有意思,經常給她送。】
……
【張大爺今天去世了……他也一輩子沒結婚。但姜老闆依然在等,她知不知道,也有人在深情地等她啊……】
【奶奶,姜老闆是誰啊?】
【哎呀,是個瘋子……也不好說,誰也不知道她是真愛還是瘋了。】
【奶奶,愛是什麼?】
【愛,就是姜老闆那樣的……她的頭髮都白了,卻還在等一個永遠不可能回來的人,這就是愛。】
【那我們能幫幫她嗎?幫她找一找。】
【嗨呀!她都是老太太了,半隻腳入土了,也許我們還沒做什麼,她就去世了,算了,算了。多給她送點炭火吧,這麼大年紀了,每晚還在外面坐著吹風……造孽啊……】
【你說這姜老闆,年輕時是多麼漂亮的小姑娘啊,又是布店的老闆,十里八鄉誰不喜歡,怎麼偏偏就……】
……
姜音的眼皮越發沉重了。
手中的墨點,滴落下去,瞬間染黑了畫中青年的臉,眼睛沒能點成。她的手太抖了,即使畫了幾十年畫,也握不住筆。
白紙灑了一地,布店裡還放著幾千張青年的畫,都是她畫的,只有輪廓,沒有五官。因為她怕畫上五官,他還是回不來。
眼前的走馬燈,那位黑髮金眸的青年化作一陣煙塵,消失在她的眼前。彷彿意味著連走馬燈都結束了。
“蘇……”
她用最後的力氣,執著地握住畫筆,她想最後……為這幅畫,寫上他的名字。她想最後一次寫他的名字。
幾十年沒哭泣的眼睛落下淚水,眼眶一片溼熱。白髮在臉側飄蕩,恍若冬夜的霜雪。她愣愣地盯著畫紙看,魘住了似的。
她這輩子沒上過學,沒識幾個詞。
唯一會寫的幾個詞,就是他的名字。只有模糊不清的音節,她甚至不知道他的音節指代的是哪幾個詞。以至於現在要在畫上寫他的名字,她只能寫下音節。
到了最後,她竟連他的名字都寫不出。
筆尖停了很久,呼吸越發緩慢,她在無數個同音詞中,慢慢地寫下一個自己都不確定的詞彙,也許這根本不是他的名字。
“……凜。”
希望這是你的名字。
希望……我最後,寫對了。
畫筆落下。
渾身的病痛席捲而來,海風親吻她的髮梢。早已疼痛不已的心,卻好像聽到了……
一陣腳步聲。
“嗒,嗒,嗒。”
恍惚間,彷彿一位身披黑袍的青年,朝她走來。海風獵獵,他的黑髮隨風揚起,露出眉下璀璨的金,依舊是如昔面容。
大雪落上他的髮絲,與她染上相近的髮色。彷彿此生,他終於在她眼前白了頭。
半百過,一生短。
她垂垂老矣,少年郎卻一如初見。
奇怪了……
她明明沒有給畫點上眼睛,整幅畫都被墨跡汙染了,為什麼他就出現了呢?
她的視線朦朧片刻,腦中思維遲滯,忽而明白……原來,這是她臨死前的幻覺。
她這一生太短了,她太不放過自己了,她太固執了。直到最後一刻,她才終於放過了自己,給了自己一個欺騙的幻覺。
幻覺也好……幻覺也好啊……
至少,那些懦弱已久的言語……她終於敢說出口了。
【我好想你……】她向前伸手,已是淚流滿面,胸腔傳來破風箱般的聲音,說不出具體的字,連她自己都聽不見喉嚨的聲音。
可他是幻覺,所以他當然聽懂了她的話。他迎著風雪,握住她的手,緩緩蹲到她面前,撫平她臉上疾病的瘢痕。
雪粒一點點融化於她的臉龐,和酸澀的淚水混雜著流下。
【抱歉。】他說。
她知道,即使是幻覺,他也不會給她肯定的答案。他從沒有給她戀愛的曖昧假象,一直是她在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