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三百四十一章 “天光之下,他回過頭(下)。”(第2頁)
七彩熒光閃爍,蓄力快要完成了,呂樹輕聲說:“對不起。”
“我沒有指責你。”蘇明安卻說:
“我的意思是,在正式的、無法反悔的、不會再有"下一次"的那種情況下……”
“稍微考慮一下自己吧。”
“當然,如果你還是想這麼做,我也依舊不會阻攔你。”
“你,還有你們,諾爾,玥玥,山田……我都希望你們……不要把自己視作工具。”
呂樹的眼瞳微微顫抖,他的長刀已經蓄力完成,順著慣性落了下來。而他的一句“那你呢?”被淹沒在響徹的能量聲中。
“唰——!”
一聲劇烈的撕裂聲下,長刀一斬而下,樹皮被斬開。
他們衝了進去,宛若衝進了一個漂亮的水晶洞。
世界樹內部猶如一條寬闊的星河,晶瑩剔透的樹液沿著樹壁緩緩流淌,像是無數閃爍的星辰。樹根盤繞交錯,彷彿編織的水晶色絲網。
世界樹的本體——一顆十米高的大樹,就在這廣闊而無邊無際的水晶洞正中央,延展著無數晶瑩的絲線。
他們的位置在最邊緣,離世界樹的本體還很遠。
“嗒嗒,嗒嗒,嗒嗒。”
殷紅的血滴落而下,漸漸漫開,在翡翠色的地面泛著妖異的色澤。腳步在光影的交織中格外沉重。
像是月光。
月光流淌在一路的鮮血上。
一張面具忽然“啪嗒”一聲落在地上,露出呂樹鮮血縱橫的臉龐。他無力支撐身體,連黑刀都握不住,向前倒去。
蘇明安扶住他。
到極限了。
強行吞服不兼容的神格,全力一擊後,到這裡是極限了。
“滴滴答答……”
殷紅的血落在地上,留下輕重不一的痕跡,呂樹全身都在冒血,像一個被扎破的氣球。
“……我看不見了,蘇明安。”呂樹說。
他茫然地向前看,視野黑濛濛的,讓他想起自己躺在山坡上最後等死時,也是這樣黑黑的。
還好抵達樹內後,枝葉沒再攻擊他們,樹內非常平靜。但樹內似乎有規則限制,無法飛行和使用位移技能,只能徒步行走。
還真像……朝聖一樣。
世界樹真喜歡給自己打造裝模作樣的規則。
“沒事,到這裡就可以了。”蘇明安扶起呂樹,揹著呂樹向前走。
諾爾的頭裝在行囊裡,掛在他胸前。
似乎是防水不太好,行囊滲出血跡,隱約可見一撮金色毛髮。
蘇明安仰頭看,遙遠的視線盡頭,樹下坐著一個背影。
——那是,世界樹的化身嗎?
那背影在喝茶,姿態閒適。座椅太高了,擋住了那身影的髮絲和衣著。
蘇明安一步一步向前走去。呂樹的血和諾爾的血往下滴,一個滴在腳步前,一個滴在腳步後。
腳步前的血,被他踩碎,留下一個個模糊不清的血腳印。
腳步後的血,淅淅瀝瀝地流了一路,呈現清晰完整的圓形,像一朵朵盛開在晶瑩地板上的血色臘梅。
他踩著他們的血,一步一步往前走,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在這安靜的間歇期,他聽到背後喘息的聲音。
呂樹在抓緊最後一刻時間說話。即使二人都不提,但他們心裡都清楚——如果真的沒有“下一次”,對於呂樹這個無法復活的人來說,這就是最後的人生了。
呂樹不是玩家,和諾爾他們不一樣。
這最後的時間,作為將死之人,合該把所有話都說出來。因為再不說,可能再沒機會了。
“蘇明安,我們其實很幸運。”
“嗯?”
“諾爾之前跟我說過,他小時候在街邊看了你一眼。我小時候也遇到過你這樣的好人。玥玥也是和你一起長大的。”
“嗯。”
“那時街邊看到一個金髮碧眼的少年,你在想什麼?”
“想什麼……”蘇明安聽到呂樹的呼吸越來越輕:“沒有想什麼,那時候我應該在想晚上作業怎麼做,明天數學考試怎麼辦,英語每天還要聽磁帶……”
呂樹微不可察地笑了聲:
“蘇明安,那時你雖然沒有察覺到我們,但你光是存在,對於我們就很幸運了。”
……呂樹居然很會說話。
但很快蘇明安反應過來,是他以前對呂樹的刻板印象太深了。其實,不僅僅是呂樹,對於諾爾,他也沒有非常完整地瞭解過。不然,該怎麼解釋如今諾爾冰冷的頭顱,就懸掛在他前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