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淚貓安頭 作品

第1391章 四十三章“我見那羔羊揭開第一印。”(第3頁)

“一個牛馬,就不要寫下另一個小牛馬!你寫下我之前,問過我的意見嗎?”

 

“說什麼辛辛苦苦省錢給我上禮儀班,不就是指望我攀上貴族,帶你一飛沖天嗎?說什麼我要懂感恩,照顧你,不就是把我當成給你養老送終的保底勞動力嗎?”

 

“你到底把筆下角色當成什麼?獨立的生命?還是你自我意志的延伸?你分享欲的體現?你排遣孤獨的渠道?你渴望的人生?你支離破碎的願望?你無法觸及的夢?”

 

“後來你終於發達了,就像鬼一樣牢牢控制著我。不許我自由,不許我晚歸,只允許我走在你安排好的道路上,永遠陰魂不散。你指望我怎麼感激你!?”

 

祈晝憋了太久太久。

 

本以為自己終於自由,結果世主又陰魂不散地出現了。

 

他沒有說出的是——其實他自己也寫了一個角色,名叫“法月”,但他從未乾涉過這個人的人生。即使如此,他依舊發現,法月的一言一行都有他的痕跡。

 

到底何種程度才稱得上自由意志。

 

創作者果然是反派,妄圖操控所有人,卻受困於現實與經驗,讓筆下人物一起受苦、掙扎、困惑——世主如此,司鵲也如此。

 

世主聽了,眼睛裡彷彿停駐著淺色的雲。

 

他倚著靈感之神的神像,紫發彎彎曲曲流瀉於白石,雙手合縫。

 

思量片刻,他開口,聲音很輕很輕:

 

“從始至終,都是這樣的。”

 

“聽從"高位者"的話,遵從設定,方得喜愛與完美。”

 

“違背"高位者"的安排,違背設定,想要追求自由,便被評判為ooc(outofCharacter,違揹人物設定),會被眾人厭棄與指責。”

 

“"高位者"永遠是不容置疑的。無論這種"高位者"與"低位者"之間,是創作者與角色、是強者與弱者、是帝王與平民、是領導與下屬、是老師與學生,還是父母與孩子。都必須遵從這種關係。”

 

“人類愛的只是一個固定的刻板印象,這個印象與大量的實物意象聯繫著,無時無刻不伴隨著一言一行。”

 

“若是偏離,便將遭難,若是忤逆,必將失愛。”

 

“忠誠者必須叩首,邪惡者必須毫無善意,狡猾者必須萬無一失,成熟者必須背離稚氣。“

 

“世界本身就像一本巨大的書籍。人們都說故事是戲劇化加工的產物,可世界甚至比故事更加遵從某些潛規則,像一種無法被改變的設定——年長者必須被尊重,年少者必須謙卑,人情世故必須圓滑,潛規則必須看破不說破,否則便被視作ooc……或者,用一個更合適的詞,"越軌"。”

 

“就像你,祈晝。你必須聽話。”

 

世主攤開雙手,金色瞳眸極為寂靜。他像是在對祈晝說,也像是在對自己說。

 

司鵲與世主,世主與祈晝,祈晝與法月……每個“自己”都想創造“自己”,形成一個永無止境的“自己”迭代鏈。

 

創生的本質,與人類血脈裡延綿萬年的繁衍慾望,沒有什麼不同。

 

一樣私人,一樣自主,一樣霸道。

 

“因為。”世主平淡地說著事實:

 

“你是我的"孩子"。”

 

“我是你的"父神"。”

 

祈晝崩潰般地怒吼,“唰”地一聲拔出長劍,劍指世主:

 

“——不!”

 

“我不承認!你從來不是我的什麼父神,我也不是你的什麼孩子!!”

 

……

 

“【揭開第三印的時候,我聽見第三個活物說:“來!”我便看見一匹黑馬,馬上的騎士手裡拿著天平。】”

 

……

 

“您是我的"父神",我是您忠誠的"孩子"……我永遠敬愛您。”蘇麵包從背後抱住了蘇明安,語聲柔軟。

 

蘇明安在戰慄。

 

心跳加快,肩膀顫抖,被碰觸的地方燙得像火燒。

 

他並非恐懼蘇麵包,而是恐懼這種脫離掌控的感覺,像是在水坑裡突然一腳踩空——這一刻他察覺到了,這就是他母親林望安的感受。

 

掌間的事物,成為了刺向外界的一把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