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 草臺班子（一）
“對對對，幸好你提醒了我，差點誤了大事！”陳雲英懊惱拍了下自己腦門，隨即轉過身，埋頭在包袱裡翻找了起來。
很快，她手裡多了個用木塞子塞住的小陶瓶，拿起來衝周么么和顧雪兒晃了晃，“喏，找到了，就是這個！”
“一會兒咱們還是跟前面兩次一樣，直接兌水化開，然後給王恆志喂進去就行了。”
顧雪兒盯著黑乎乎的陶瓶看了看，凝眉發問道：“他現在半死不活的，連喘口氣都艱難的很。”
“咱們到時候怎麼確定………最後有沒有救過來？”
突然被提問，陳雲英頓時感覺大腦被禁錮住，不會轉動了。
嘴巴也跟著一塊被封印住，微微張開，卻又不知道該說點什麼。
這………好像還真是一個很嚴肅的問題！
怎麼以前沒有考慮過呢？
所有人的目光陡然全集中在陳雲英一個人身上，靜靜等著她的回答。
她本人似是有些為難，小臉皺巴成一團，嘴唇微微抿緊，呆愣數十秒後，始終沒有出聲。
就在顧雪兒以為她是沒有聽清自己的話，準備再次講述一遍時，耳邊突然傳來陳雲英略顯乾澀的嗓音。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竟然從中聽出了幾分心虛，“彆著急，都彆著急，手札就在身邊，我現在趕緊翻開來看！”
陳雲英從包袱最底層掏出手札，翻得紙頁嘩嘩譁作響。
不會，就查找！
原本是再順理成章不過的話，周么么和顧雪兒聞言，齊齊抽了口冷氣。
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同時在對方眼中看出了不安與恐慌。
總感覺………會在哪一個關頭，出一個大大的岔子，繼而給所有人致命一擊！
“找到了！找到了！在這兒呢！這兒有標註！”
被她歡快的嗓音感染，周么么和顧雪兒心頭的憂愁也跟著消散了不少。
有參照記錄就好，也不至於手忙腳亂。
“第三次喂完藥後，會在半個小時，最遲一個小時內將毒素排出體外，其表徵包括但不限於嘔吐、腹瀉、發燒………”
唸到這裡，陳雲英忽然啪得一聲，將手札正面扣在桌上，抬眸看向周么么和顧雪兒，“已經到這一步了，再多看也沒有回頭路，別耽誤時間，先給人把藥餵了再說，免得到時候出現新問題！”
“行，就這麼辦！”說著，見陳雲英準備動手去拿瓷碗，周么么眼疾手快，先一步奪了過去。
語氣裡夾雜著不容拒絕的強勢，“你們都別動，我來！”
陳雲英還想說點什麼，“么么…………”
都被周么么從中截斷了，只見她頓了頓正在倒水的手，抬起眼眸堅毅看過去，“英子，我知道你的用心，但是…………沒必要！”
“拯救王恆志，從來都是我必須要做，且一定要做成功的事情！你和雪兒能捨身為我做到這一步，我非常感動！這份情誼，我記在心裡了！”
“只是，我已經經手了，就沒有必要再把你們拖下水！人能活過來最好，人若真的有命數，逃脫不開…………”既然最後都是一個死，做或不做，又有什麼區別呢？
想清楚以後，周么么再給王恆志灌藥時，動作都果決麻利了不少。
不過短短十幾秒，就用筷子撬開王恆志嘴巴，把一碗黑乎乎散發著特殊氣味的藥，一滴不落全給灌了進去。
那手法，怎麼看，都夾帶著幾分破釜沉舟的意味。
顧雪兒見狀，下意識嚥了咽口水。
她哥知道………么么姐還有這麼漢子的一面嗎？
剛想到這裡，顧雪兒耳邊突然傳來顫顫巍巍的沙啞聲：“藥………你們竟然………還再喂一次………”
是其中最為年輕的醫生，大概是氣得狠了，整個呼吸都紊亂了：
“會………會出事的………”
“你們………你們…………膽子太大了………”
“完全…………簡直………是在胡鬧……”
……………
大概是迷藥的副作用太過強烈，導致眾人身上紅疹越來越多，癢感也越來越強烈。
一位醫生清醒後，沒過幾分鐘，其餘的也都緊隨其後恢復了意識。
醒過來的時間雖有先後。
可每一個在知道周么么給人餵了兩次烈性毒藥還不夠。
竟然還有第三次時，全都驚嚇得眼前一黑，通通再次昏厥過去。
不，也不能保證是第三次，萬一他們昏迷途中，幾個小丫頭膽大包天…………
一想到還有這種情況，他們整個人全都不好了。
若說不折騰，王恆志可能還有一成的活路，可照她們幾個這麼折騰下去，只怕半成都沒課。
而且，中毒而亡的人，一般模樣都不太一樣…………
其中年紀最為年邁的老醫生氣得吹鬍子瞪眼，艱難爬起來後第一件事情，就是戳著周么么三人腦門輪流罵：
“作孽，純純作孽啊！”
“你說你們三個啊，到底怎麼敢的？那個手都不會害怕到抖嗎？”
“不會啊，看準一點就行！又不是什麼………”低著頭，又仗著聲音小，周么么無所顧忌地接了起來。
卻不曾想到老醫生注重保養，哪怕已經上了年紀，仍舊耳聰目明，故而那些話全都一字不落得全聽了個完整。
本來心裡就冒火，這下，更是宛若火上澆油。
隔著兩步的距離，都能感受到看醫生竭力壓制的怒氣，偏偏旁邊的好姐妹仍然毫無知覺，急得陳雲英趕緊伸出胳膊，繞到她背後捅了捅。
意識到不對，周么么趕緊抬起頭，討好沖人笑笑，“伯伯，對不起，我錯了，我………這不是人命關天嗎？”
“哼！你知道錯了？我看你，不，是你們三個，完全一點都沒意識到！”
“丫頭們啊，那不是什麼簡單的東西，是活生生的一條人命！放嚴重一點說，弄不好，你們就是在犯法！哪怕你們的初衷是為了救人性命！”
老醫生也沒多在這個問題上糾纏，說罷，轉頭就將目光對準了陳雲英，“既然已經走到這一步了，再多說什麼，都是無用！”
“英子，你趕緊把你爺爺留下來的手札拿出來，我們跟著一塊看！醫學博大精深，很多時候，你瞧著病人症狀是一樣的，實則病灶大有不同！下藥不對症，起不到效果不說，還會害了人！”
說著，他停頓下來，忍不住伸手撓了撓手腕，“另外，你那個迷藥，又是怎麼回事？迷暈就迷暈，這怎麼還帶起疹子的？”
“對啊，你迷藥到底用了哪些材料？各自的分量，還都記得嗎？”另外一位醫生說著說著，整個注意力不知不覺偏移到了撓癢上。
“哎呀，難受，太難受了！”
“對啊，那個，老哥啊，你不是會針灸嗎？要不趕緊給我扎幾針吧，我是真的癢得受不住了！”
………………
明明是很嚴肅的時刻，可因為他們幾位平日裡一個比一個瞧著正經，這會兒卻都像只猴子一般難受得抓耳撓腮，看起來頗有喜感。
周么么和顧雪兒對視一眼後，紛紛低下頭，竭力抿緊嘴唇，生怕一個沒忍住會笑出聲。
但這種歡樂時刻並沒有持續多久。
“先來說迷藥的問題。”在正式講之前，年紀最大的那位醫生先呼吸了一口，略略平復以後才開口。
他真的怕自己接下來，會忍不住將人罵得狗血噴頭。
“你…………你的意思是………你按照手札上的記載，頭一回做出來的東西，沒有找只兔子什麼的試驗一下，就直接………直接…………用在了我們身上？然後………然後…………現在起疹子的原因，你………也不太清楚？”
心中情緒波動起伏得太過厲害，以至於老醫生中途顫抖著嗓音，停頓平復好幾次。
持續壓制的平靜，終於在陳雲英小心翼翼的點頭中，徹底被撕了個粉碎！
“你…………你………我真是想看看你腦子裡到底裝了些什麼！哪有………英丫頭，你也別怪我老頭子說話重！但你如果以後還繼續保持不謹慎的態度，扯學醫了，趁早改行吧！”
“否則，你非但無法救人，搞不好，還會耽誤病人病情，最後害人性命！”
“我…………”這話委實是有些重了，陳雲英很想說自己平日裡不是那樣的，之前那會兒是確實沒辦法了，這才出此下策。
可是事情已經成了，再太多都無濟於事。
而且，自己往後若是要繼續學醫，估計還有很多向他們請教。
真把人得罪狠了，留下壞印象………還不如現在老實挨完罵。
周么么就在旁側，聽完責難，忍不住替好姐妹委屈，畢竟她是為了自己才不得意而為之。
她張開嘴，剛想幫忙解釋幾句，就瞧見對面其餘幾位醫生都一致同她搖搖頭，暗示她這會兒千萬別參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