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榮華公主
榮華宮裡,紗帳兀自搖曳。
金鸞帳冷,玉蓮湯暖。
暗香浮動,煙霧繚繞。
一汪玉池之中,瑰色花被盈盈。纖纖玉臂揚起,那蔥白柔荑捧起一掬水,澆在肩頭。暖霧氤氳,熱氣蒸騰。細密的水珠順著玉白色皮膚滾落,勾勒出伊人的姣好曲線——當真是溫泉水滑洗凝脂。
聽到來人的動靜,那玉臂主人掩唇嬌笑,好不動人。
“染衣,你來啦。”
聲音柔美甜膩,猶如合歡盛放。
少女轉過身,花瓣漾開一道波紋。隨著她轉頭,少女如芙蓉出水,玉面含露,眉拂春山,唇墜櫻色。只見她身子微傾,伏在臺上。饒是身前春光乍洩,她卻也不甚在意。
她歪了歪頭,對來人說道:
“我等你好久了。”
來人氣息綿長,不為一池春色所亂,顯然是個習武好手。只見他單膝跪在了玉石板上,畢恭畢敬應了一聲:
“殿下。”
話音低沉從容,不帶半點邪念遐想。
少女笑著點頭,顯然心情甚好。
“染衣,你的武功又長進了。還是無名師父和我說你來了,我才聽到的。”
男人眼皮微動,不動聲色地向西南的房梁瞥了一眼,又迅速地收回了目光,心下有些驚訝。
無名,這皇宮之中最為頂尖的高手,曾被永昭帝親封帝師.......卻也毫不避諱,在這兒看公主殿下沐浴麼?
男人心中有些異樣,卻不敢多言。
少女雖靠在池邊,仗著滿池花瓣掩住身子,那一對玉足卻不太安分,在水下頑皮地撥動,引得水花陣陣,更添旖旎。
真真是松林白塔,波濤暗湧。
這位被喚作殿下的少女,正是永昭帝謝允最寵愛的孩子,永昭最美的女子,九州最尊貴的公主,京華殿下。
單是這絕色姿容,便擔得起這“三最”之名。
不待對方回答,謝京華便兀自開口說道:“染衣啊,你說……”
她似是累了,以臂作枕,把頭靠了上去。
“若是你同無名師父打架,誰會贏啊?”
葉染衣神色一凜,立刻雙膝跪地,將額頭伏在冰冷的地面。
“屬下不敢。”
殿內寂靜莫名,只有水珠濺落和衣物簌簌的聲音。葉染衣心下了然,是公主己然出浴,正在整理衣裝。
即便無人開口,葉染衣卻只得伏在地上,紋絲不動。他明白自己方才的探究惹屋上那位心中不悅,只得受些皮肉之苦,讓那位瞧著舒心一點。
謝京華似是未曾察覺這氛圍,自顧自地說道:
“不敢麼?我看你倒是敢得很。”
話音方落,謝京華突然咯咯地笑了,鼓勵似地看著葉染衣:
“染衣,抬起頭來。”
葉染衣略遲疑,便順從地抬首。這不看不打緊,只一眼,他便呼吸一滯——
只見謝京華己然坐在了池子邊,披著一條若有似無的月白紗衣,青玉簪隨意綰起頭髮,眸中含笑,雙頰被溫泉蒸得緋紅。
此時這小公主似是有些睏乏,就這樣慵懶地望著自己。
風情萬種。
他想到這個詞。
“染衣,我好看嗎?”說罷,謝京華又笑了笑。
她慣是極愛笑的人,彷彿那一生的天真爛漫都聚集在這張笑顏上。
見對方沉默,謝京華不依不饒,又問了一遍:
“說啊......好不好看啊?”
被這樣一雙幼鹿般的眼瞳緊盯著,葉染衣有些侷促,只得回答:
“殿下乃是永昭第一美人,自然是好看的。”
得到回應的小公主有些疑惑,歪頭問道:
“那染衣覺得我好看嗎?”
說話之時,謝京華站定在葉染衣面前,捧起他的臉,迫使他看向自己。
“染衣,看著我的時候,你在想什麼呢?”
幽香拂面,甜蜜灼灼。如附骨之疽,止渴之鴆。
葉染衣知道,這是殿下為了讓自己身攜異香,日日服藥焚香所致。殿下總是留意著自身儀態,事無鉅細——揹負著“永昭第一美人”的豔名,就得為了這一盛譽付出常人難以忍受的代價。
一如這榮華宮,萬般榮華,萬般寂寞。
“屬下不敢。”斂了斂心神,葉染衣俯下身,恭敬開口道:“殿下神女之姿,又有治世之才,屬下身為男子,常常欽佩不己,心嚮往之。此生只願能為殿下效力,替殿下解憂……”
話音未落,一根纖纖細指抵上他的唇,示意他噤聲。
暖池裡浸過的手本該溫熱,而唇上的觸覺卻如玉冰涼,葉染衣微微一怔。
“你心懷遐想也是應該的,我斷不會怪罪於你,因為我許你看。只是……”
謝京華收回了手,理了理自己鬢邊碎髮,淺笑說道:
“你當知曉榮華宮的規矩,若是有人看到不該看的,本宮便先挖他一對眼珠叫他亂看,再割他一條舌頭讓他亂說。但若是本宮要他看,便是父皇來了,他也看得。”
聞言,他又愣了一下——自己方才惹了那位無名大人的不快。
殿下這是...在替自己說話嗎?
“哼哼.....”忽然,只聽簷上傳來幾聲嘶啞怪笑,“公主殿下教訓的是。只是如今大業未成,這一雙眼睛,一條舌頭就先欠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