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捧雪淺嘗半生苦,枯木風搖萬壑深(第3頁)
那衣服十分樸素,似乎記憶之中,她的衣服便越來越素雅單調。
現在想想,女人為了將她養大,把自己的衣衫家當皆一一當去,換來她娘倆的溫飽。是了,女人還要打點上下,立足於那個不受關注的“家”。
衣角從她指間無情地溜走,一如她的餘生,未曾抓住過任何東西。
“家”?
“家,就是有爹爹,有孃親,還有小湄的地方——”
女人握著一卷書,念道:“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孃親,什麼是‘嬋娟’啊?”她眨著晶亮的眼睛問道。
“嬋娟啊,就是月亮。”女人失笑,將手放在了小腹上,“小湄,若是你有了弟弟妹妹,以後就取個‘月’字,好不好?”
她輕輕撅起小嘴。
“小湄不想有弟弟妹妹,小湄只想孃親是小湄一個人的。”
女人輕輕搖了搖頭,只當是童言無忌。
她揚起小臉,忽然問道:“孃親,爹爹為什麼還不來看我們?再過幾日,就是小湄的生辰了!”
“小湄,你爹爹不
會再來了。”
“以後的日子,就要我們娘倆一起過了……”
分明說好要一起過,為什麼又要丟下我一個人呢?
她曾經惡毒地想著,若是沒有妹妹,是不是也不會有後來的一切?
那男人的面容己經模糊不清。
雖然他們不久前才相見,卻默契地沒有相認。
她固執地將記憶中與如今的兩張臉分開。
他曾經也對她們一展笑顏,如今卻只剩下冷嘲熱諷。如果她們真的有這麼不堪,為什麼一開始的時候,還擺出一副慈父的模樣,讓她生出被憐愛的錯覺呢?
——“小湄,你來。”
老人將她喚了過去。
“是,師父。”
老人從袖中取出一個百花雕白玉劍穗。
“今日是問劍山莊少莊主的八歲生辰,為師將這個帶回來給你。”
生辰?她想起那個總是文文弱弱的小姑娘,每每與她搭話,她便恬靜羞澀地坐在那兒,半天也說不上一句話來。
是她。
“山上沒什麼珍寶,以往的生辰,為師不知道你是如何過的。若是你喜歡,就留著吧。”
她望著手中的劍穗,接過,卻生生鬆了手。
“啪——”地一聲,白玉西分五裂,劍穗也沾了塵土。
喜歡?怎麼會喜歡?
“師父恕罪,小湄手滑了。”她靜靜地開口說道。
老人垂眸看著地上,沉默地嘆了一口氣。
“無妨,下次再尋個更好的劍穗給你……”
“多謝師父。師兄己經為小湄做了劍穗,只是還沒做好。”
老人鬆了神情,微微笑道:“他還有這等手藝?”
她頷首,彎起唇角:“嗯,是啊。”
“那你去同他說,給為師也做一個。”
老人只在提起他時才面色和緩些。
是了,他是老人的愛徒,也是老人相依為命的依靠。
那她是誰?
火海之中,她提著劍,劍上染血,噬心噬魂。
這些人手無寸鐵,不堪一擊,怎麼會是她的對手?他們用網將她縛住,卻不想劍光之後,等待著他們的會是那斷魂奪命的一劍。
“你敢騙我?!”
她小小的身軀提起孩子,那孩童為她開了門,卻也將她引入陷阱。
“放開我!我沒有!嗚嗚嗚……”孩子掙扎不己,哭得幾乎斷了氣。
她提起寶劍,劍身上倒映著她的樣子,如同魔鬼。
原來這就是走火入魔之相。
她一劍將其斬斷。
至於手中提著的是什麼?不重要。
鮮血噴濺到腳邊,她那雙白履己經滿目殷紅。
這就是殺人的感覺麼?將其掂在手中,幾乎沒有重量。一個生命就此枯竭,來而復返,匆匆忙忙。
血光火海之中,只有那把劍愈來愈亮,劍身上的“白雲”二字幾乎刺目。
這把劍,不是本該如此?!
她提起劍,面前數人提著大刀闊斧,首衝她而來。
那便殺吧。
對她而言,殺一個和殺一百個,也沒有什麼區別了。
刀光劍影,傷痕累累。
她驀然睜開眼,那雙眸子裡盡是寒意與狠戾。
手中握著一人的脖子,就要收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