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藥方
問劍山莊,後山暖泉,雨過初霽。
“老先生,她如何了?”門扉半掩,林穆遠面色緊張地看著請來的所謂名醫,而後者收回搭在巾帕上的手,嘆息著搖了搖頭。
“邪風侵體,往來寒熱。少莊主本就體虛,如此病症本不算頑疾,卻拖了許久未治,恐怕......”
他捋了捋鬍鬚,卻沒有繼續說下去。
“恐怕什麼?”林穆遠自然沉不住氣,此時看這大夫支支吾吾,也顧不得禮數了,心急如焚地問道。
“恐怕...還須靜養多日......”
“噗嗤!”此時屋中之人終於忍不住笑出聲,隨即卻聽到一陣咳嗽之聲。
“惠兒,你怎麼樣了?!”林穆遠見榻上的少女撐起身子,趕忙扶起她問道。
“我沒...咳咳咳......”南宮惠方想說些什麼,卻連半句話都沒能說出,咳得昏天暗地,喘息不止。
“哼,不敢下藥就說不敢下藥,還名醫呢!又是個膽小怕事的!”忽然,屋頂上傳來一聲冷嘲熱諷,細聽之下,竟是個少年的聲音。
那大夫的臉倏忽變色,厲聲喝道:“黃口小兒,休得胡言亂語!”
林穆遠望了望屋頂少年,此時自是一個頭兩個大,連忙衝著這大夫賠笑道:“對不住對不住,近日莊中貴客眾多。老先生,若沒有別的事,勞您寫個方子,診金問管家拿便是。”
數月前的林穆遠,還是個胸無點墨的大少爺,如今卻已能說得些場面話,若是南宮孤舟聽了,想來也要欣慰一番。此話雖是賠禮,卻暗中將這大夫敲打一番。問劍山莊的貴客,可不是誰都能惹得起的,這大夫當即收斂顏色,彈了彈袖子。
“哼!看在莊主的面子上,老夫便不與你計較!”
“呵呵,你不與我計較,我卻偏要與你計較。”此時屋頂之上的少年卻不樂意了,冷笑著說道,“我且問你,你的方子已經服了數十日,為何這寒症不減反增?”
大夫面色一白,看了看一簾之隔的南宮惠:“這個......自然是少莊主身子虛弱,還須細細調養......”
“哈!你騙騙他們外行也就算了,當著我的面,你也敢胡言亂語!?”少年不屑一笑,“你的方子我看過了,你分明也知道這寒熱交替之症拖不得,怎的不敢下藥?難道就因為她是少莊主,身子金貴,尋常人服得,她便服不得?”
“這......”大夫似是被戳破心中所想,惱羞成怒道,“胡說八道!胡說八道!”
少年怒極反笑道:“我胡說八道?怎的她來了葵水,卻也不見你問?如此藥方,給尋常之人用自然不錯。但她分明是經水適來,熱入血室。你卻因避婦人嫌,就顧左右而言他避重就輕,不得其法。難不成這‘望聞問切’,都問到狗肚子裡去了?!”
“這...這......”大夫伸手指著少年,被他這一通質問問得面色通紅,奈何大夫飽讀經書,平生哪裡對上過這等罵陣,一時間說不出一句話來。
林穆遠聞言,不禁汗顏道:“這位...蘇小神醫...女兒家如此隱秘,你怎麼就這麼說出來了......”
他已經能想象到簾幕之後,惠兒那羞得滿面通紅的神色。
只是不知為何,帳中的南宮惠卻一直不曾言語。
“怎麼?行醫治病,還得忌諱這些?”少年冷哼一聲,忽然將袖子一甩,兩人眼前一花,一張藥方便被他以銀針釘在屋前老樹上,“方子奉上,話不投機,恕不奉陪。”
話音未落,他在樹叢間只消幾個兔起鶻落,便消失不見。
“唉......”林穆遠扶額,嘆了一口氣,真是一個比一個氣性大。
......
“丹皮、澤蘭、赤芍、焦山梔......”一旁的大夫取下那藥方,定睛一看,一時間只覺巧思精妙,心緒通暢,“奇哉奇哉......竟能如此用藥,真是奇哉!”
他連說了幾個“奇”,林穆遠還當是對方在說什麼氣話,連忙回身賠禮道歉:
“老先生,真是對不住......”
大夫連忙訕訕擺手:“方才這少年所言非虛,論醫術,老夫確是不如他。還是按著這方子煎藥吧......”
末了,他捋著鬍鬚補充道:“只是少莊主體寒氣虛,若是服藥後經行腹痛,赤芍可酌量減半。”
“那就多謝老先生了。”林穆遠躬身見禮,“先生慢走。”
那大夫頷首,走了兩步,卻又回過身來。
“方才聽姑爺說......那少年姓蘇?”
“是。”林穆遠點點頭。
“難不成...是閩安蘇家的蘇?”大夫試探地問道。
“這...就不得而知了......”林穆遠撓了撓頭,狀似不解,實則卻是不想節外生枝。
“唉......也是,聽說蘇家一夕之間銷聲匿跡,真是慘吶...慘吶......”
大夫唏噓不已,這便告辭。
林穆遠看著那老先生有些蹣跚的背影,一時間心緒紛紛。
“咳咳......林大哥。”屋中傳來一聲輕喚。
林穆遠回過神來,轉身問道:“惠兒,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