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天人月仙(第2頁)
哪知今日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是或不是,奴家說了不算。”
秋盈盈溫和一笑,不置可否。
永昭帝扶著金座,手掌已然將那純金打造的扶手握得變形。
“適才秋姑娘說,已唱之曲,必不復唱。如今這又是什麼說法?”
這明擺著是要恩威並施,而那秋盈盈卻面無懼色,淺笑盈盈。
“君上明鑑,如今已經過了子時,應當是...次日。”
她的笑意中罕見地露出一抹狡黠。
“咚——咚——咚——”
幾道鐘聲響起,當是子時一刻沒錯。
眾人心中嗟嘆,這秋盈盈當真是個妙人。能在這金殿上妙語連珠,回回
險勝的女子,除了她,恐怕就只有多年前的趙皇后了吧?
也是因著如此,眾人直覺那君上眼中的慾望更甚。
“奴家以為,君上一定想看見這萬鳥來朝的盛景。君上聖明,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乃實九州四海的天下獨主——”
秋盈盈緩緩一拜。
“惟願永昭百福並至,千秋萬代,子息不絕。”
沒有皇帝會不喜歡聽到臣民的恭維,而永昭帝則是更甚。他眯著老眼,細細打量著這娉婷歌女,每一寸都不肯放過,他毫不掩飾自已的慾念,此時此刻,即便是美人在懷,他依舊於心中醞釀著不容這對方拒絕的說辭。
“哈哈哈哈哈哈!好!今日連逢大喜,朕心甚悅!”頓了半晌,永昭帝終於哈哈一笑,寬和地問道,“你唱得好!來啊,賞!”
“多謝君上抬愛,奴家不敢。”秋盈盈沉著推辭。
“你不問賞賜為何,就說不敢?”
秋盈盈一福身子,恭謙應道:“對奴家而言,功名利祿皆是塵土,既是塵土,那麼不問也罷。”
永昭帝不鹹不淡地哼了一聲:“哼,奇也怪哉。既然秋姑娘視名利如糞土,為何要應下這月仙賜藥的名號?仙是什麼仙?藥又是哪個藥?”
秋盈盈淺笑道:“君上明鑑,奴家確是受月仙賜福,才得有今日盛景。否則這滿庭烏雀,亦不會因曲而來。”
“既然如此,為何方才唱那《廣寒仙》之時,這烏雀並未飛至?”
“回稟君上,昔日伯牙鼓琴,志在泰山,子期曰其巍巍如泰山;志在流水,子期曰其洋洋若流水,是為聞絃歌,而知雅意。烏雀有靈,自然擇曲而至。”
“——譬如君上,不亦是對奴家這曲兒好奇麼?”
“大膽!”
一旁官員呵斥道。
“慢。”永昭帝擺了擺手,示意他先噤聲,“傳聞秋家避世於仙山,不問紅塵世事,不知秋姑娘為何會流落在這煙花之地?”
“奴家自是福薄命賤,不願隨波逐流,只能擇木而棲。”
“好一個不願隨波逐流,擇木而棲。那秋姑娘看中的,是我永昭哪一棵樹呢?”
眾人呼吸一凝,任誰也沒有錯過君上眼中的嗜殺之氣。他們敢斷定,不論這秋盈盈說的是帝姬,還是那不日召歸的白王殿下,君上都會毫不猶豫地將她拖下去問斬。美人罕有,會唱曲兒的美人更是罕有。只是她身後不僅是她,興許是一個避世而居的顯貴大家,這樣一個玩弄黨爭,居心叵測的美人,誰會敢要呢?
秋盈盈注視著永昭帝,莞爾笑道:
“君上說笑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不論奴家在何處,擇誰依憑,不皆是永昭的子民,君上的子民麼?”
她實在太沉著了,好似她這個年紀不該有的冷靜與剋制。處事的圓滑不驚,言語的謙而不卑,舉止的楚楚動人。
現在,不只是永昭帝與一旁的柔貴妃了,任誰看見她,都會想起那位已故的趙皇后。
“說得好,既是子民,論功受賞,也是盡忠盡責。”
“來人啊,賞!”
永昭帝那雙禿鷲一般的老眼精光畢露。
“賞她,一死。”
滿座譁然。任誰都知道,君上並非真要她死,而是今次在她這兒失了太多顏面,此番是想借賜死逼她低頭就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