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欲辯(第2頁)
顧見春略感無奈,莫說如今,就是以自已從前在武學上的造詣,都不一定能勝過她。更何況倘若真動起手來,他不保證那小丫頭究竟幾時能消氣。如今她視物有礙,若是傷著她自已,可就得不償失了……
是了,她昨日喝酒,似乎還傷了眼睛。方才稍一試探,便叫他知曉。稍後卻還要與她好好說說,為何瞞著他。
顧見春思緒紛紛,不論怎麼想,這件事都是自已有錯在先。此時不見回應,他難免心中忐忑。
“小湄,師父今日做了許多菜,你許久沒有嘗過師父的手藝,一定想得
緊。你不是說你餓了?正巧我也沒吃,陪你一起吃吧?”
屋中靜默,此時此刻,即便是遲鈍如他,也總能察覺出不對了。
“小湄?!”
他驟然將門推開,果不其然,屋中一片凌亂,寒霜凜冽,唯有那紫衣少女倒於霜花之中,氣息奄奄。他徑直衝過去,全然不顧那刺骨冰凌,一把將其抱起。
“小湄!醒醒!小湄!”
懷中嬌軀頹軟如眠,只是少女面上的點點淚痕,與她那緊蹙的黛眉,卻昭示著即便入夢,這也並非一場美夢。
他當即將其攬於懷中,因著那身軀正因寒涼而顫顫發抖。而即便他如何想要將這霜花捂融,那白色霧氣卻源源不斷地自她身上湧起。這情狀對顧見春而言,已並非初見。在問劍山莊,他便親眼目睹少女寒毒失控的樣貌。有所判斷,便再不猶豫,抱起她奪門而出。
一隻手將他衣襟攥住。
即便是神志不清之時,少女口中依然呢喃不止。
“孃親…孃親……”
夢中的少女低聲泣訴。
顧見春腳下不停,頭一回覺得這屋子與師父的屋子隔了那麼遠。
若是有輕功…
若是有輕功……
——不,若他能將那些壞人都打跑,若是自那時候起,他就能獨當一面…
——若是那時候能保護她,就不會有今日的局面。
顧見春細聲寬慰那神智陷入囹圄的少女。
“小湄不怕,師兄會帶你去找孃親。”
可衣襟上的那隻手卻將他攥得更緊。
“不要走……”
顧見春只覺得心痛如割,恨不得以身代其承受這噩夢之苦。
——可是對他而言,在這短暫的二十餘載的人生中,做過最可怕的噩夢,就是失去她。所有不遂意的源頭,也只是與她分別。
——如今她就在眼前,就在他懷中,可是除了抱緊她,安撫她,自已便再也做不到任何一件事。她總是有那麼多的心事,那麼多的愁怨,那麼多的秘密。會不會正因為知曉他的無能為力,所以選擇獨自揹負?
——明明近在咫尺,卻好像怎麼也夠不著她。
——他到底該怎麼辦?
——他到底…還能做什麼?
“孃親,不要走……”
少女啜然而哭,如同一隻迷失方向的小獸。那淚珠掛在長睫,竟也化作白色霜花,如破繭振翅,又如風中殘翼。
“不走,不走。小湄別怕。我們去找師父。”
他將少女的額頭按於自已胸前,她從小就怕冷,此時應當是凍壞了吧?
“不要走……”
少女只曉得不停地呢喃。
——他怎麼忍心再繼續瞞著她呢?
顧見春咬了咬牙,終於沉聲道:
“小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等你醒來,師兄就告訴你孃親在哪裡,好麼?”
似乎是聽到了“孃親”的字眼,少女竟果真停下抽泣,皺著一張小臉沉沉睡去。
……
老者吐氣吸納,緩緩收掌。
一旁的顧見春與蘇決明皆是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的動作,直到老者身前的少女身子一軟,被其緩緩頓於榻上,兩人這才鬆了一口氣。
“師父…她……”
顧見春快步上前,方想說些什麼,卻被老者以眼神制止。
“出去說。”
“當年之事,想必你已經知曉了。”
站在夕色下,那白鬚白眉的老者自有一派仙風道骨。
“是。徒兒已從師妹口中盡數得知。”
“想必你也知道,她如今所修煉的功法,正是與棲梧山的功法相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