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子歸 作品

第7章 賭徒(第2頁)

 夜來猛地睜開雙眼,眼前恍惚出現一隻大掌,卻令她聯想到那斷裂的殘肢與筋肉。 

 她倏忽將其攫取。 

 待回過神來,她才想起自已是在棲梧山,自已曾經的屋子之中。眼前這隻手,溫熱而沉穩,手中正握著一方溼帕,看樣子,是要替她拭汗。 

 “小湄,你醒了。” 

 那隻手的主人眼見著她睜眼,自是欣喜不已。 

 夜來無聲眨了眨眼,將其鬆開。 

 視線已經全然恢復,看來那霜華寒毒雖為險招,卻百試百靈。 

 “…可還有什麼不適?” 

 顧見春見對方一時沉默,還以為她眼疾未好,亦或是還有什麼狀況。畢竟前次的情狀

太過兇險,這一次他將一切都備好,只等著她甦醒。 

 ——就差將自已的床榻搬來了。 

 “我夢到自已殺人了。” 

 她啞著嗓音,低聲說道。 

 不知怎的,她就是想看看眼前之人的反應。 

 可惜令她失望的是,面前這個男人卻並無半點反應,只是瞭然點頭: 

 “是做噩夢了。看來是藥效發作,師父在藥方裡添了一味藥,雖說見效很快,卻有驚厥多夢的毒性……” 

 她想聽的不是這些有的沒的,難免不耐,刻意將後話加重。 

 “我說,我夢到我殺人了。” 

 ——他為何連眉頭都不皺一下,難道是自已沒有說清楚麼? 

 “哦…”顧見春卻輕輕將手掌貼在她的額上,“沒事的,噩夢而已,吃些東西就好了。” 

 沒事的? 

 夜來連連受挫,自然心中不忿。此時偏要多說幾句,以求讓面前的人聞之色變。 

 “我的好師兄,你也因為劍上染血,武功盡失。” 

 她唇角一勾,端出平日那副冷嘲熱諷的模樣。 

 “不妨說說,殺人的滋味如何?” 

 夢中,她沒能來得及回答老者的問題。 

 而在現實中,她確確實實也沒能回答這個問題。 

 ——“師父,我記得,您是不是在這兒藏了幾罈好酒?” 

 老者面色一變,當即連連否認。 

 只是她問話之時,已然動作麻利,將那雪下埋著的酒盡數挖了出來。 

 而後在老者的扼腕嘆息之中,將其盡數撬開。 

 盡數飲下。 

 …… 

 “小湄,若是我說,我未曾殺過什麼人。你可信?” 

 顧見春溫和地撫了撫她的頭髮,將那帕子擱了回去。 

 “你騙我。” 

 思緒迴轉,她冷冷應道。 

 “你不會無端失去內力,加上棲梧山的功法特殊,你絕不可能未曾殺人。” 

 她眼珠一轉,卻忽而冷笑道: 

 “是不是你殺了人,卻不想讓我知道?你以為這樣,你就能維持你那溫和可親的君子風範?還是穩重體貼的師兄形象?” 

 誰知對方卻忍俊不禁地輕咳一聲。 

 “原來在你心裡,我一直是溫和可親的君子,穩重體貼的師兄?” 

 夜來怒極反笑:“恬不知恥。” 

 “唉…...小湄長大了,沒有小時候可愛了。” 

 對方故作嘆息姿態,抬眼望了望那床榻。 

 “有時候真希望你多喝點,這樣就能像小時候一樣好逗了。不過師兄還是希望你少喝點,畢竟不是誰喝醉了都好舞刀弄劍的。這床榻,還是師父連夜趕製的,是不是和小時候一模一樣?” 

 “師父做的?” 

 夜來不禁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只見那簡樸而熟悉的帷幔,以及疊得齊整的被褥。 

 ——實則她身上本已有一床被褥,這額外一床,則是以備她冬日畏寒,師父特意替她添置的。 

 原來都這麼多年了,師父他還記得當年的習慣。 

 她心中五味雜陳,看見那四四方方的被褥,卻又倏然想起與面前這人初見的那一天。 

 ——“師父說男女有別,君子要恪守禮儀。等以後長大了,我就沒法如此幫你了。” 

 ——“既然小時候可以,為什麼長大了就不行?” 

 ——“呃……總之,你要學會照顧自已。” 

 思及此,她不禁會心一笑。只是笑畢,她卻後知後覺地想起什麼,遂驟然移開視線。這一眼,卻與對方目光撞了個滿懷。 

 他眼中含笑,看上去,兩人卻正巧想到一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