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臨陣(第3頁)
十惡司,謝景之。
——他怎麼會忘了,那與他訂下半局之約的錦衣男子,與他背後那深不可測的十惡司究竟是何種存在?
小湄身為十惡司之人,自當為十惡司效命。她那麼清醒,從不做無緣無故的事。從奪劍而別,到山中再會,一切都是那麼順理成章。
——他怎麼會想不到,若是真心實意想回棲梧山,少女又為何要拋下他,選擇獨自前來?
其實她並非是想回來,而是不得不回來。正巧自已帶著青山劍,明晃晃地將這機會送到了她面前。所以從來不是什麼報仇雪恨,也並非什麼積怨已深,她帶著劍回來,不過是想與師父討另一把劍而已。至於自已會不會回來,又會如何抉擇,從來就不在她的計算之中。
因為對她而言,一個武功盡失的“故人”,甚至還比不上他手中那把青山劍。
——那麼一切是從何時開始計劃的呢?實則她一早就在算計那奪劍之舉了麼?
不…不對,他不信,因為在那之前,對方並不知曉師父與滄浪劍的關係,而促使她下定決心,奪劍而去的,應當是那謝景之才對。
此時此刻,他反倒恨自已能如此清醒,甚至還能分明地看出這些無關緊要的細節。就好像…一定要為她的行徑尋得什麼合適的理由才甘心。
實則本不需要任何理由。
——若是像世人所傳,將她視為惡人,一切都順理成章不是麼?
——可他偏偏心有不甘。
——那麼…今晨那些剖心之談,前日醉酒時的洶湧情愫,還有更早之時,在自已懷中落下的淚,
究竟哪一個才是真正的她?
——君意難違,好一個君意難違……
老者得到答案,便不追問,轉而看向愛徒。
“景明,那麼你呢?”
思緒到此為止。
顧見春閉了閉眼,須臾,卻嘆了一口氣。
“——景明只為救人。”
他想,他已經足夠明白了。
今日這一戰,終究避無可避。
“那便開始吧。”
老者跟著嘆息道。
……
“——是不是很驚訝?”
夜來淺笑吟吟,若非他二人分立於一端,各自握著劍,顧見春幾乎要以為他們正如小時候一般,閒坐於庭,言笑晏晏。
“——我以為,你會猜到的,結果沒想到你還是那麼笨。”
夜來偏了偏頭,有些頑劣地笑道。
“小湄,你知曉我不會對你出手,如今的我,也沒有還手之力。”顧見春嘆息一聲,“你我…非動手不可麼?”
“咦?你若是不想打,大可以認輸啊?”夜來撫了撫手中木劍,細細感受那刀劈斧鑿的紋路——她的確有些託大,不知這區區木劍,能將霜華訣的威力用至幾成?
亦或是說,這區區木劍,能撐到幾時?
“你認輸,我帶著劍離去。你我橋歸橋,路歸路,死生不復見,自當是皆大歡喜。”
“是麼?小湄,既是皆大歡喜,你說這句話的時候,為什麼一副要哭了的模樣呢?”
“我自然是因為難過才哭的。”夜來眨了眨眼,努力笑道,“因為我馬上就要殺了你,提前為我的好師兄難過一二。”
“我不會認輸的。”顧見春沉聲道。
“——那樣正好。那樣,我就可以名正言順地殺了你。”
夜來停下了拭劍的動作,實則這木劍本無所謂趁不趁手。
她忽然正色,端端正正地豎著劍柄,秉然而立。
“師兄,請賜教。”
顧見春怔了一怔,下意識一如少年時那般抱拳回禮,可那聲“請”卻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
此劍論勝負,也論生死。
下一刻,一陣狂風拂面,夜來足尖一點,如同霜花一般頃刻襲來。
他躲閃不及,只得將劍攔於胸前命脈,“砰”地一聲,那木劍之鋒正正抵於他心口,生死之間,只隔著一柄未出鞘的青色寶劍。
身形遲滯一瞬,便轟然傾退而去。他擋下了這一招,卻擋不住那劍招之中的凌厲內勁,在那雪地之中狼狽滾了幾滾,才堪堪卸去這勁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