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子龍 作品

第44章 賊鷗

下午五點多。

周嵩來到了中央大街上的一間公用電話亭。

他投了一枚電話幣,先撥通了二三零五的那個聯絡電話。

周嵩說:“喂?徐姨嗎?”

一名婦人在電話裡說:“是我。”

周嵩說:“我是清雁。”

徐姨說道:“請講。”

周嵩說:“請讓韓瓊轉告兵團司令部的梁凱,查一下化名蔡琴南的人,這個人就是保密局的內線。草字頭的蔡,鋼琴的琴,南北的南。”

徐姨說:“好的。辛苦了。再見。”

周嵩說:“再見。”

他掛了電話,輕呼出一口氣,又投了一枚電話幣進去,撥通了一三四八的那個電話。

周嵩說:“你好。我找一下何秘書。”

電話那邊的人說:“好的。稍等。”

過了一會兒何亮的聲音傳了過來:“喂?是周組長嗎?”

周嵩說:“何秘書,是我。你的東西已經交給了那邊的人。後面有什麼新消息我會通知你的。”

只聽見何亮說道:“好的。謝謝周組長了。你可是幫了我一個大忙了。再見。”

周嵩說:“不用客氣。再見。”

何亮掛掉了電話後,很快就回到了主任辦公室自已的位子。

程克仁問他說:“那個周嵩給你回覆了?”

何亮說:“是的。他通知我說東西已經交給了地下黨方面。看來他確實不同於一般的通共人員。”

程克仁想了一會兒,說道:“沒想到前段時間的那個林傑只是一個替罪羊。周嵩果然已經徹底背叛黨國了!”

何亮說:“我們要對他採取什麼樣的行動呢?抓嗎?”

程克仁說:“我們沒有他和共黨接頭的證據,抓了也審不出一點兒東西。”

何亮嘆了口氣,說:“我就奇怪了,四個小組輪流監視竟也找不到他接頭的證據!”

程克仁說:“我猜測這兩天他根本沒有去接頭。名單指不定被他藏到哪裡去了。他這樣回覆你其實也是在試探我們。抓了他找不到名單我們自然理虧,找到名單了他也早想好了一套說辭來開脫自已。”

何亮苦笑了一下,說道:“共黨的線人果然個個不是省油的燈!我們現在拿他一點兒辦法也沒有?”

程克仁沉默了一會兒,沒有說話。

何亮說:“主任,要不要啟用密殺小組來對付他?”

程克仁猶豫了一會兒,說:“還是算了。長春城已經朝不保夕了。損失幾個人幹掉一個周嵩沒什麼意義。還是把主要精力放在春雷行動上。”

何亮又說道:“要不要把周嵩的情況通知保密局的顧處長?”

程克仁想了一下,說:“不用了。沒有證據顧處長根本聽不進去我們的話。他要說你挑撥離間你也只能啞巴吃黃連了。”

何亮點了下頭,沉默了一會兒,說:“主任還有什麼指示嗎?”

程克仁說:“你今天晚上就把有可能暴露的危險挨個通知到這十個小組,讓他們做好應急準備。另外那三個核心小組我會向葉局長單獨彙報的,不用備案。”

何亮說:“明白了,主任。”

過了一會兒程克仁又自言自語地說:“可惜了顧處長這個老狐狸又要被周嵩這個小狐狸再耍上一次了!”

————————

下午七點左右。

坐落在中央大街偽滿中央銀行的1兵團司令部的一間閒置辦公室。

身體已經康復的梁凱對兵團警衛營副營長陸尚東說:“老陸,根據地下黨方面傳來的消息,潛伏在咱們司令部的奸細化名是‘蔡琴南’。”

陸尚東說:“我沒有聽過這個名字。你這裡有嫌疑人嗎?”

梁凱點了下頭,說:“楊參謀長的秘書劉斌。”

陸尚東不太相信地說:“不太可能吧?劉秘書跟了楊參謀長三、四年了!老梁,你的依據是什麼?”

梁凱說:“我是去年有一次無意中看到劉秘書寫給中央日報的稿子,署名就是蔡琴南三個字。有些情況可能你之前也不知道。劉斌曾在民國二十七年(一九三八年)報考過北京大學,可惜並未被錄取,他對蔡元培先生和翻譯大家林紓一直十分崇敬,取了這個化名也在情理之中。”

陸尚東想了想,說:“你說的倒有幾分道理。但僅靠這條情報要抓劉秘書恐怕不太現實。”

梁凱說:“我明白。過一會兒我會同楊參謀長談一下。我有辦法讓他現出原形。”

陸尚東點了下頭,又說道:“老梁,你有沒有想過萬一這條情報有誤呢?”

梁凱說:“知道這次和談機要的總共也就那十來個人。無非就是賭唄。賭錯了就只能仰仗你老兄了。無論是輸是贏,有的賭才有一線生機。”

一個小時後。

參謀長楊友梅的機要秘書劉斌吃過晚飯後剛回到宿舍,一名士兵又把他的房門敲開了。

劉斌打開房門後說道:“小富,有事啊?”

楊參謀長的警衛士兵小富說:“劉秘書,參謀長找你去一趟。”

劉斌說:“好的。走吧。”

幾分鐘後二個人來到了楊參謀長的辦公室外。值班秘書示意二人稍微等一下。

劉斌在辦公室外隱約聽到兵團司令鄭洞國扯著嗓門說:“他曾澤生怎麼幹老子不管!李軍長從來都是和我一條心。我們一定要抵抗到底!衛長官和校長可天天都看著呢!”

楊友梅的聲音也隱約傳了一些出來:“司令的話不無道理。可是這幾萬官兵都是爹孃養的,解放軍一旦攻進了城防守上我們將完全處在劣勢……”

後面的幾句話就聽不清了。二個人的聲音也越來越小了。

沒過一會兒司令鄭洞國就從楊參謀長辦公室出來了。劉斌和小富連忙向他行了軍禮。

鄭洞國只是向二人點了下頭,一句話也沒有說,看得出他這幾天內心比較苦悶,低著頭獨自走回了自已的辦公室。

這時值班秘書給劉斌把辦公室房門推了開來。

劉斌一個人慢慢走了進去。辦公室的房門在他身後緊緊地閉上了。

楊友梅對他說:“小劉,麻煩你個事,去跑一趟,通知新38師彭副師長和暫61師寧副師長,和談的時間改在明天晚上一點了,地方沒有變。”

劉斌說:“好的,我知道了。”

沉默了一下,他又說道:“我剛才看著鄭司令氣色很不好啊!”

楊友梅嘆了口氣,說:“鄭司令這個人太固執,幾次勸說作用不大。我們幹我們的。是恩是仇他以後會想明白的。”

劉斌說:“明白了。”

他剛要轉身離開,又問道:“怎麼沒看見梁副官啊?”

楊友梅笑了笑,說:“這個小梁今天碰見了一箇舊朋友,剛下班就跑出去約了人吃飯去了。年輕人真是煩惱少喜樂多!”

劉斌笑了一笑,也沒有再說什麼。

晚上十點多,劉斌通知了彭副師長和寧副師長關於和談的消息後,就讓隨行的司機先回去了,自已買了一點兒點心邊走邊吃著。

他來到了中央大街上的一個公用電話亭,撥通了保密局顧處長別墅的私人電話。

劉斌說道:“顧處長,我是賊鷗。”

電話那頭的顧維新說道:“請講。”

劉斌說:“雙方和談的時間改在了明天晚上一點,地點還是在之前的廣和醫院。”

顧維新說:“我知道了。你這裡沒有什麼異常嗎?”

劉斌說:“沒有。一切正常。”

顧維新說:“好的。再見。”

劉斌說:“顧處長再見。”

他掛掉了電話後,一路哼著小曲回到了司令部的宿舍大樓。

此刻顧維新的心情和劉斌一樣興奮又歡快。

如果輸贏對他們沒那麼重要,這二個人其實也和大多數普通人一樣,經常陷入命運的捉弄中而不自知。

————————

十月十七日。星期天。

一個原本普通平常的休息日卻註定要成為揭開東北大地新的歷史篇章的一天。

上午周嵩在辦公室接到了警察局高四海打來的電話。

周嵩說:“老高,我這幾天忙得很。有事嗎?”

高四海說:“我估計長春這幾天守不住了。你有什麼打算啊?”

周嵩說:“逃走啊。有可能先去北平。”

電話那頭的高四海沉默了一下,說道:“老弟,萬一城破後遇到什麼困難可以來找我。我在那邊有些關係,可以保你一時的平安。”

周嵩想了想,說:“好的。我知道了。回見啊。走之前一定和你老哥告個別。”

高四海說:“好的。再見。保重啊。”

周嵩掛了電話後,心裡思索著高四海這幾句話似乎還有些不太確定的言外之意。

下午顧處長的辦公室。

顧維新對周嵩說:“老周,新七軍和共產黨會談的時間終於定了!”

周嵩說:“是今天嗎?”

顧維新點了下頭,說:“晚上一點鐘。”

周嵩說:“比上一次晚了一個小時。變化不大。”

顧維新說:“消息的來源我是保護的很周密的。他們察覺不到異常。”

周嵩在心裡冷笑了一聲,不動聲色地說道:“處長,會談的地點呢?”

顧維新說:“順天大街上的廣和醫院,也就是以前的滿洲交通部。和上次一樣。”

周嵩說:“我知道了。我馬上就去安排。爭取讓這些叛國者一個都跑不掉。”

顧維新說:“小魚小蝦的都不重要。新七軍這幾個高層和共黨方面的代表儘可能不要漏掉一人。”

周嵩說:“我明白了。應該出不了問題。”

顧維新說:“你還有什麼要求嗎?”

周嵩想了想,說:“沒有了。稽查處的那一個組和警備司令部的二個步兵排什麼時候到啊?”

顧維新說:“你不用擔心這個問題。六點多吧。”

周嵩說:“好的。那我下去了。”

顧維新點了下頭,說:“有什麼新情況我會立即打電話給你。”

周嵩站了起來點了點頭。

他剛走到辦公室的外間,餘彬秀向他招了幾下手。

周嵩又慢慢走到了餘彬秀的辦公桌前。

周嵩說:“怎麼了?”

餘彬秀說:“老周,晚上是有大行動對吧?”

周嵩向她點了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