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相士說他要出大名(第2頁)
黃百會聽不清朱福陵的話,想湊近了聽又不好意思:不就是走了個頭子頂嗎?應該沒什麼故事好聽。
但又心不甘,她就站那兒儘量探身夠頭想聽一點兒——樣子很滑稽!
趙仁琦也很奇怪,來人為何這般審視、對待自己?過濾大腦裡的熟人——沒見過這麼一號啊!
出於好奇,趙仁琦也多看了對方几眼。
但見這朱福陵:
六十來歲,中等身材,長臉廣額,五官稍有擁擠,顴骨高聳無肉,唇厚,留有寸許鬍鬚;
身穿一套深藍色破舊中山服,足蹬一雙已經舊得發白的黑皮鞋,腋下夾一隻七八十年代的棕色公文包。
正是一副不得志的酸儒模樣。
趙仁琦不知對方何以要對自己行大禮,還是標準的古禮;出於禮貌,他衝朱福陵一抱拳道:
“讓您見笑了!不敢稱先生!我叫趙仁琦,擺些個江湖棋局混口飯吃,比您老兄這罄身人也強不了多少。”
王髮根和劉生地一愣:“看來仁琦哥知道什麼是罄身人——回頭得好好學學!”
朱福陵若有所悟道:
“哦?原來閣下就是那曾經顯赫五十年,卻因一個莫名的變故而沒落的‘趙氏中醫’的後人——趙仁琦!早聽說你在這方圓百里擺棋攤兒討生活,一擺就是三十年,還落了個‘棋王’的稱號。失敬!失敬!”
朱福陵衝趙仁琦連連抱拳拱手,以示仰慕和尊敬!
“不敢!老兄言重了!我現在只不過是一個市井混飯吃的人,有了上頓沒下頓,怎麼敢勞老兄如此抬愛!”
王髮根和劉生地聽得一頭霧水,倆人這是在幹什麼呀?一個比一個落魄,卻在這裡一個吹捧,一個謙虛——今兒這是怎麼了?
先是倆唱戲的到棋攤兒下棋,驚著了看的人;
接著那錢村長的外甥磨蹭場子,瞎搗亂;
臨了了,來一漂亮女子總莫名其妙地盯著他們;
現在又來一相面測字的,在這裡好像遇見他祖宗一樣地恭敬趙仁琦;他還完全不把其他人放在眼裡,好像現在這個世界就他倆!
已慢慢蹭近點兒的黃百會,此時也隱約聽到了一些,基本能連起來大概意思,也忍不住在那兒偷笑——真好玩兒!沒想到趕會還有這麼好玩兒的事兒!——關鍵是現在居然還有這等古董人兒:太好玩兒了!
趙仁琦的話剛說完,只見那朱福陵突然一臉嚴肅說道:
“我觀你青春不足五十,老朽今年六十——正耳順之年。我就託個大,高攀一下,稱閣下為老弟——不知可否?”
王髮根和劉生地暈了;包括黃百會也暈了!——想叫一聲老弟,也搞出這麼多名堂,這相面的可真夠可以的!還一臉嚴肅得跟那插香頭拜把子似地!
裝神弄鬼!
趙仁琦則不然,憑几十年遊走江湖的經驗,他已經覺得朱福陵絕非普通江湖術士,他必然有過人之處;只是不知,他如此對待自己是何目的。
事不過三——朱福陵的出現已經過了三!
難道真有大事要發生不成?是什麼呢?可怎麼一點兒徵兆也沒有啊!
見朱福陵嚴肅起來,趙仁琦也肅然道:
“四海之內皆兄弟也!何況你我也算同為江湖中人,本就是兄弟——何必如此認真?你年長,我自然為兄弟!”
朱福陵擺擺手道:
“非也!非也!我豈會無緣無故與你稱兄道弟!”
“你我今日之邂逅,也許乃前世之註定,絕非偶然!我只是希望,今日你認下我這個哥哥之後,日後發跡了,一定記住給哥哥一碗飯吃!”
趙仁琦聳然動容道:
“老兄何出此言?就是現在,兄弟雖然不濟,但只要兄弟有一碗飯吃,也必然有老兄的一碗飯吃!只怕老兄嫌棄!”
在外邊混,尤其沾點江湖,首當其衝的是一個“義”字!
江湖中人,義字當先;相逢即是有緣,執手便為兄弟!錢財尚可相贈,更何況一碗飯乎?
趙仁琦深諳此理;所以,他對朱福陵的話慨然應對。
蒙啊!王髮根、劉生地和黃百會三人都蒙了!
這是幹什麼呀?跟世界末日似地!
“好!”朱福陵很高興,“既然如此,現在我為兄弟免費測一個字,也算我這個當哥哥的一個見面禮!兄弟——你出個字吧!”
雖然有點兒意料之中,但沒想到朱福陵是以這種方式——真把他趙仁琦當作了兄弟對待!
趙仁琦很感動!
須知,相面測字是很花錢的,動輒數百上千,甚則上萬幾十萬不等——朱福陵既說免費,自是由衷之言,這份大禮,足見情義!
既然如此,他趙仁琦也不能很草率,測字畢竟是件很文雅的事,不僅要坐下來,還要能寫東西。
趙仁琦一招手,示意王髮根二人拿桌凳來;王髮根和劉生地二人不敢怠慢,馬上把桌凳子給弄了過去:把桌子放在朱福陵和趙仁琦中間,凳子則分別給他們二人也放好。
朱福陵也不客氣,見有凳子馬上就坐上了;趙仁琦也跟著坐下。
坐穩後,朱福陵小心翼翼地從那文物般的棕色公文包裡,掏出一條摺疊規整的玫瑰紅色平絨布,展開來約有一米見方,很虔誠地在桌子上鋪好。
接著,朱福陵拿出一本a4紙大小尺寸的記事本,和一隻早就不生產的老式英雄鋼筆,在桌子上把記事本攤開,鋼筆放好。
整個過程很有儀式感。
這一來,所有人也都嚴肅起來,不敢大聲說話;甚至呼吸的聲音都很注意。
須知,這種高規格的測字儀式和現場過程,也許他們一輩子也難得見一回!
朱福陵對趙仁琦說:
“兄弟!不要著急——好好想,測一個什麼字!一定要是你此時此刻最想測的字!馬虎不得——所謂‘心誠則靈’,即此謂也!”
趙仁琦開始思考要測什麼字。
此時已有人知道是相面測字,悄悄圍過來幾個在一旁偷看、偷聽——說是偷看、偷聽,其實誰也沒有藏著掖著,只不過覺得相面測字是別人的隱私,不大好意思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