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 西征
司馬懿忍不住皺了皺眉頭，他深知蔣滇此舉不過是想借獻寶在天子面前邀寵留名，可蔣滇這番話又冠冕堂皇，讓他難以直接駁斥。而且對方終究是蔣濟的族弟，就算不稟告自己，尋個其他由頭前去探望族兄再讓蔣濟進貢西瓜也沒什麼區別，倒是不如賣對面個人情。
於是他沉默片刻後緩緩說道：“你雖有此說辭，但軍情大事豈容輕視。你且將在涼州所見所聞詳細道來，莫要遺漏分毫。”
蔣滇便將自己收集到的關於涼州農田莊稼長勢、農戶狀態以及所謂“漢軍軍營”之事一一稟報，最後又特別強調了一下漢軍有了新品種的糧食，且產量頗豐的事情。
由於這個情報與之前完全相反，所以司馬懿聽後一時也難以決斷，然而當前形勢緊迫，也不容他慢慢思索。司馬懿站起身來，來回踱步，最後說道：“此事我需再斟酌謀劃。你且派人將這情報火速送去與蔣護軍，待陛下與朝中諸公商議後，再定奪下一步行動。”
他原本想再說兩句“你此次雖帶回情報，但行事之法，實該反省。日後當以國事為先，莫要再行此等投機取巧之事”之類的話鞭策蔣滇，但最後想想既然已經決定賣個人情給蔣濟，便沒再說什麼。蔣滇諾諾稱是，退了下去，然後就立即差人與自己前往洛陽。
曹叡收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已是數日之後。當時他一邊收到蔣濟供上來的據說來自西域的西瓜一邊聽對方彙報涼州傳來的最新軍情，並第一時間反問情報是否準確。
蔣濟當然要說情報準確，乃是校事府的探子費盡千辛萬苦從涼州打探回來的。所以曹叡便讓人請曹真進宮商議此事。
曹真經過數月的休養，病情早已康復，並著手佈置返攻涼州的事宜——由於曹休在東線戰場取得了勝利，所以這段時間以來無論是曹叡還是曹家的宗親都覺得日子又好起來了。
因此在曹真進宮聽蔣濟說了涼州的情況後，這位老臣先是愣了一下，隨即面色凝重地問道：“涼州一地常年戰亂，又有羌氐雜居，怎麼可能短短一年就安定下來，去年軻比能騷擾涼州，又予以殺傷，臣卻是不信蜀軍能有這般本事積蓄糧草的。”
（軻比能拿了曹魏的財帛，雖然沒取得什麼戰果反而被打了一頓，不過不妨礙他衝曹真吹牛，並意圖獲取更多錢財彌補自己的損失）
“所以大將軍認為情報有誤？”曹叡讓侍從把一份西瓜端到曹真案前，“這是關內侯族弟從涼州帶回的瓜果，據說產自西域，可惜西域化外之民追逐錢財之利，不欲此種外流，因此瓜中無種，否則便可效仿昔日張騫之事。”
曹真向曹叡道謝後沉思片刻，最終緩緩開口道：“陛下，臣以為蜀軍糧食是否充足並不重要，其佔據涼州已久，我軍若是畏敵不前，則兩三年之內，蜀軍在涼州的統治便難以動搖。其再練騎兵，則我軍優勢不顯。況且線報顯示，諸葛亮已經返回成都，如今涼州乃是趙雲所守，其年事已高，不足為慮。因此臣欲請陛下委臣率軍前往涼州，若勝則收復涼州全境，若敗也能毀去涼州農田，令蜀軍難以維繫，其若是自益州轉運糧食，則消耗甚多，難以威脅我軍。”
見曹叡微微點頭，曹真繼續說道：“再者，可令一支偏師沿散關南下，製作聲勢，配合主力，令蜀漢不知我軍動向，擾亂其部署，首尾不能相顧。諸葛亮便是再神機妙算，總不能分身兩處吧？至於我軍糧草，可在關中地區廣徵糧草，籌備充足的軍需物資，以保障大軍出征之需。再從洛陽、許縣調配糧草賑濟民眾，以免有人趁機做亂。”
曹叡思索後又問：“那偏師當由誰統帥？”
曹真道：“田國讓不久前返回洛陽，其原本是護烏丸校尉，因為幽州刺史王雄的黨羽欲圖讓王雄擔任領烏丸校尉，因此詆譭田國讓擾亂邊境，為國家生事。朝廷查明此事後雖然責問了王雄，但是也不曾讓田國讓返回幽州，而是打算調其任汝南太守，臣以為汝南的事情不值得讓他費心，不如請他去領導這支偏師。”
曹叡又問了幾個問題，見曹真都有準備，眼中也露出一絲欣慰：“大將軍此計甚好，如今已將近六月，待準備兩月，七月出兵，八月抵達涼州，正可務食於敵。然此事關係重大，還需與朝中大臣及諸將細細商議，確保萬無一失。”
次日朝堂之上提到出兵之事的時候，曹叡本來認為群臣會列出許多不能出兵的理由，又或者誇大當前的困難，但是令他驚訝的是眾臣聽聞後雖然有交頭接耳的動作，但最終居然紛紛表示大將軍說得對，既然蜀軍有積蓄糧草的行為，那麼魏軍必然要有所反應，否則任由蜀軍發展，那麼過不了多久，就可以在長安城下看到蜀軍的旗幟了。
更有臣子表示，聽聞蜀軍已經重新打通了西域商路，一旦放任其從商路攝取資源，那麼用不了多久蜀軍就會整合好涼州的資源變得更難對付，不如攜當前戰勝東吳的威風，一鼓作氣再收復涼州。
這個說法得到了許多人的贊同，哪怕有人擔憂“蜀軍既已在涼州有所根基，我軍貿然進攻，恐糧草難以為繼，且路途遙遠，兵將疲憊，若遇敵軍堅壁清野，如何是好”，也顯得聲音不是那麼刺耳。於是曹真又把昨日他跟曹叡彙報的那套作戰理論說了一遍。
朝堂之上，大將軍侃侃而談，眾臣則紛紛點頭。曹叡見此情景，心中稍感寬慰，同時也堅定了出征的決心。畢竟昔日蜀軍在夷陵敗於吳軍，而不久前魏軍又在揚州大勝吳軍，四捨五入就是魏軍比蜀軍強——他掃視群臣，高聲說道：“既眾卿皆無異議，那便依大將軍之策行事。大將軍，朕命你即刻著手籌備出征事宜，務必做到精細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