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錢到用時方恨少
皇宮，武英殿內。
自西城回來的朱祁鈺正襟危坐在主位上，陳循與一干內閣重臣皆戰戰兢兢的跪倒在地。 這一切的起因都是因為那道被扔在地上的摺子。 “說，國庫的銀子都到哪去了！” “朕查封了那麼多的貪官汙吏，如今你們告訴朕，國庫沒錢了。” “你們是在拿朕當三歲小孩來哄？” 首輔陳循絲毫不敢抬頭，向前挪動著身子，將奏摺重新撿起。 又再次高高舉過頭頂，說道：“陛下，臣等不敢矇騙與您。” “一切開支花費和預算，皆在奏摺後面記載的清楚詳細。” “請皇上全部看完，就會明白老臣為何在這等關頭，提及錢糧之事。” 朱祁鈺皺著眉頭，心中有些不確定。 對於大明這個時期的錢糧賬單明細，他是萬萬不敢相信。 那就是一筆流水帳，只要是做賬十年以上的老會計，皆能從中搞出無數的虛假虧空。 而那些江西幫朋黨下的群臣，想做一些假賬，那是再簡單不過的事。 因此朱祁鈺並沒有接過奏摺，而是示意一旁的成敬去拿，並讓其大聲宣讀出來。 “自去歲的麓川之戰，我軍遣兵數十萬討之，此戰雖勝，但錢糧損耗，兵員折損同樣不容小覷。” “西南與沿海兵力因此受損。” “致使浙江葉宗留，福建鄧茂七，廣東黃蕭養揭竿而起，各擁兵數十萬，僭號攻城，殺掠吏民。” “湖廣與貴州苗裔更是因不滿徵兵饑荒之苦起兵反叛，同時兩廣瑤壯亦叛。” “此三處戰場幾乎將整個大明南方攪得一團糟。” “為了平定動亂，自正統十四年初，就一直在用兵鎮壓。” “因此，國庫的銀子也是每日如流水般的開銷出去。” “哪怕有皇上之前的填補，亦不夠明年開支......” 見成敬將奏摺讀完，陳循抬頭瞥了眼朱祁鈺，嘴裡支支吾吾，似是還有什麼話要說。 這一幕當然瞞不過朱祁鈺的眼睛，立刻對陳循說道：“還有什麼話，一併說來。” “諾！” “還有剛剛結束的土木堡之戰與京城保衛戰，同樣耗費了大筆錢糧。” “仁宣二帝積攢的家業幾乎已被正統一朝揮霍的差不多。” “再加上陛下登基之時，許諾給將士的豐厚陣亡撫卹。” “我大明國庫真是已經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 “更何況朱祁鎮在位時，曾因為各地受災，減免了災民許多賦稅。” “致使今年及未來幾年的稅收，都不會增長多少，更有可能，還會下降許多。” 朱祁鈺聽完陳循所言，頓時感覺一個腦袋兩個大。 大明這是破產了？ 登基時還好好的，怎麼到年底一算賬，一文錢都沒了。 前世的他一直從事軍伍，根本沒有一丁點經商經驗，如今的大明朝虧空如此厲害，該去哪搞錢才行。 不然範廣前腳剛走，朕就派人去告知他，說國庫沒錢，讓他自己去想辦法。 這不是鬧呢！ 你信不信，哪怕範廣再有本事，再忠心朱祁鈺，都會控制不住將士。 直接揮兵倒戈，造反討伐他這個皇帝也不是不可能。 “等等，別說了。” “朕有些頭疼！” 廢話，換誰都得頭疼，朱祁鈺原本想要大幹一場的激情，瞬間就被無情的現實擊碎。 成敬見此，急忙上前攙扶朱祁鈺，不料卻被其一手推開。 沒辦法，朱祁鈺知道缺錢已成了鐵定的事實。 但眼下要緊的是必須保障範廣大軍出征的一切用度。 這個絕對排在第一位。 “王一寧，你身為戶部尚書，之前你們討論出征事宜時，難道沒有把錢糧損耗計算在內？” 聽到朱祁鈺發問，王一寧急忙回道：“陛下，已經計算在內。” “但是，我等計算的日期也僅僅夠範廣大軍支撐到年底。” “如果後續戰事陷入焦灼，戶部是真拿不出一丁點銀子。” “就這，已經把英烈祠和修繕皇宮的銀兩拿來挪用。” “至於下一年的諸多預算和將士陣亡撫卹都還差一大筆銀子。” “如果想要全部解決，折算成白銀差不多是四千萬兩！” 朱祁鈺一聽這個數字，頭又忍不住疼痛起來。 四千萬兩，差不多是大明朝鼎盛時期稅收的兩倍！ 這麼多錢，靠如今剩下的這個爛攤子，朱祁鈺根本湊不齊。 “你告訴朕，除去一切必要的開銷，比如大軍出征，陣亡撫卹等，國庫還剩多少銀子。” “如只算這些，差不多還有一百萬兩。” “但是，還有給陛下內庫的分撥沒計算在內。” 一聽王一寧提起內庫二字，朱祁鈺眼睛頓時明亮起來，立刻把成敬叫來身邊問道。 “內庫是你在掌管，快告訴朕，庫裡還有多少銀子。” 朱祁鈺此時想到的，是朱祁鎮與孫太后之前搜刮的民脂民膏，按理說應該都存放在內庫。 但他此時已經忘記了一件事，經由沈三石過手的銀子，都已在上次查封中重歸了國庫。 如今的皇帝內庫，幾乎就是每年自國庫劃分出的那些。 “回稟陛下，內庫之中還有十三萬兩白銀。” “拋去給各宮嬪妃，皇子的開支，以及宮內一應宦官侍女的月例。” “餘下的銀子，差不多還剩一萬兩有餘。” 朱祁鈺做夢都沒想到，不光國庫乾乾淨淨，就連內庫都變得如此窮酸。 還有朱祁鎮遺留那麼多的嬪妃及皇子皇女，每月的耗費可不是一個小數目，這都是巨大的開支。 “你即刻傳朕口諭，將朱祁鎮剩餘的嬪妃送往皇莊所在，命他們自食其力。” “當然，若有孃家之人想要接回家中，朕也允許。” “剩下的那些皇子皇女，統一集中到一處，男的集中在乾東五所，女的集中在乾西五所。” “一切吃穿用度，都不再遵照禮儀，儘量能省則省。” “節流開支也將皇宮剩餘的嬪妃皇子包括在內。” “無一人例外，包括朕。” 跪在地上的眾大臣見朱祁鈺竟如此，都有些出乎意料。 不只是為朱祁鈺以身作則，身儉帝恭的行為折服，更多的是聯想到他們自身。 你皇帝都將吃穿用度縮減，那我們這些做臣子的，還能去縱情享樂嘛？ 活膩歪了吧！ 果然不出眾大臣所料，安排完宮內諸事的朱祁鈺，轉過頭來，面色溫和的笑著看向眾大臣。 “諸位，朕有一個主意，定能解決我大明眼下之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