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壯哉！

 次日，正陽門十里之外。
　　朱祁鈺帶著全部的文武大臣，正靜靜等在路中央。　　翹首期盼的目光，看著那飛揚的大明龍旗。　　“迎軍！”　　文武大臣皆神色肅穆，表達對凱旋之師的敬重。　　在這群大人當中，還有一個小豆丁矗立在朱祁鈺的身側。　　看著眾人的模樣，小見濟也是有模學樣，顯得可愛又有幾分正經。　　而另一邊，走在大軍最前方的範廣，自知配不上如此高規格的禮儀。　　內心頓時有些誠惶誠恐，急忙下馬向著朱祁鈺跑去。　　“討虜將軍範廣，叩見吾皇，吾皇萬歲安康。”　　“也先已被臣趕回草原，宣府之圍已解。”　　“現率大軍回返，特此將帥印，將印一併還於朝廷。”　　“請陛下恩准。”　　朱祁鈺滿意的看著眼前的範廣，感覺範廣真是不可多得的賢臣良將。　　“起來吧，你此去辛苦，且有功於大明，以後莫要再行跪拜之禮。”　　“待過會，朕命尚膳監備好宴席，為你接風洗塵。”　　話落，只見一輛六乘輦車來到眼前。　　“範卿，隨朕同上。”　　範廣有些愣神，看著那雍容華貴的天子車輦，內心有著期許也有著幾分畏懼。　　“陛下，此乃天子出行之禮，臣不敢僭越。”　　“你怕文官參你？”　　“....非也，此乃禮制。　　朱祁鈺聽到範廣提起禮制，嘴角不禁閃過一絲冷笑，對此不屑一顧。　　“禮制？”　　“是周公的禮制，還是孔夫子的禮法。”　　“不過，無論是哪個，都該變一變了。”　　目瞪口呆的範廣聽到這如此驚駭之語，嘴巴不自覺張大，不知道該如何回話。　　朱祁鈺卻是沒在意，拉著範廣的胳膊就往車上走。　　“陛下，不可，不可啊.....”　　無奈，範廣最終還是被朱祁鈺拉著坐在御輦之上。　　此時的範廣，感覺屁股下那華貴的綢緞墊子像是老虎凳一般，讓其如坐針氈。　　“放鬆，你先看看周圍的百姓。”　　朱祁鈺的話語讓低著頭的範廣有些疑惑，這個時候看百姓作何。　　他們不都是跪在地上，頭顱朝下，有什麼好看的。　　但這是皇上的命令，範廣也只好抬頭向外望去。　　“咦？”　　映入範廣眼簾的，是人頭攢動，擁擠著的人群。　　那一雙雙炯炯有神的目光，皆是萬分好奇的看著車輦上的皇帝與將軍。　　範廣從來沒見過這般迎軍的樣子。　　就在他好奇之際，輦車已行到了正陽門處，隨即轉了個頭，讓範廣更加直觀的看向那人山人海。　　“隨朕起身。”　　朱祁鈺語氣讓範廣不敢質疑，只得乖乖起身，站在朱祁鈺身側。　　此時，他心中已有種感覺，這次迎軍，必定讓人刻骨銘心。　　“朕是大明皇帝，朱祁鈺。”　　“在朕身側的，是我大明朝的賢臣良將，範廣。”　　“朕知道，你們心中都有著疑惑，也許還有些人在罵朕多管閒事，非要你們出門迎接大軍。　　“但朕想告訴你們，這是你們應該做的。”　　“想知道為什麼？朕就告訴你們。”　　“京師保衛之戰，是他們拋妻棄子，不遠萬里進京勤王。”　　“又同樣是他們，拋頭顱灑熱血，將自身生死置之度外，才得以將蒙古人擊退。”　　“之後，還是他們，玩兒命的千里奔襲，才徹底將異族趕出我中原大地。”　　“這一切全是他們所為。”　　說到這，朱祁鈺頓了頓，根本沒發現，車輦之後的士兵，看向他的眼神正在滋生一種莫名的光彩。　　此刻有一句話來形容他們的心情很是貼切。　　“士為知己者死！”　　當兵的不是不愛軍餉錢糧，但這些朱祁鈺早就給足了他們。　　而他此刻在做的，是要讓這萬千將士知道。　　保家衛國，除了軍餉，還可以是其他東西。　　朱祁鈺的聲音還在繼續。　　“也許你們會說，當兵的就是幹這事的。”　　“但朕告訴你們，他們也是別家父母的兒子。”　　“是那遠在天邊，需翹首以盼，卻不知歸期的良人。”　　“是我大明未來兒郎那錚錚鐵骨的阿父！”　　“國若不存，民將焉附。”　　“朕知道，瓦剌人到來之時，有很多人逃離了京師。”　　“現在見到安全，又重新回來。”　　“這很正常，朕不怪你們。”　　“可是，你們能逃，朕不能逃，文武百官不能逃，我大明將士，一個也不能逃！”　　“我們若是逃了，國將亡，民即滅。”　　“大明幾千萬的百姓，將再無安寧之日。”　　話說到這裡，對面的百姓人群，已沒有了最開始的嘈雜聲音。　　每個人都感覺心中在滋生著什麼，但卻都說不出來為何。　　可他們的眼神，皆是目不轉睛的盯著那車輦上的帝王。　　他們現在才知道，這位皇上，和之前的那些，很不一樣。　　被上萬百姓盯著的朱祁鈺，沒感到絲毫害怕，反而很是興奮。　　百姓全部都在看著，說明自己的話已經說到了他們心裡。　　念及於此，他決定一鼓作氣，將話全部傾訴而出。　　“朕不求你們感恩戴德。”　　“只希望你們能牢牢記住那些死去的將士。”　　“沒有他們，就沒有我等的太平安康。”　　“沒有他們，就不會再有朕這個大明皇帝。”　　“沒有他們，我等子孫後代，便再也沒有了以後。”　　“朱祁鈺請諸君隨吾共抬手。”　　“為我大明英烈，送行！”　　“日月普照，萬里光輝。”　　“我大明之英烈，萬古永存！”　　身居朱祁鈺一側的範廣，早已剋制不住那激盪的內心。　　抬起胳膊，拱手向天，大聲喊道。　　“日月普照，萬里光輝。”　　“我大明之英烈，萬古永存！”　　身後的萬千將士，亦如是。　　對面的百姓，也亦如是！　　朱祁鈺笑了，他知道，自己的目的成了。　　只要他還在，大明將士的心將全部在他這裡。　　而百姓擁軍之心的種子，也將在此刻生根發芽。　　一切的一切，都在向著他所期盼的那個樣子前進。　　迎軍之事隨著百姓的激昂吶喊而結束，但百姓卻久久沒有散去。　　他們第一次體會到，那種與國同休，榮辱與共的感覺。　　朱祁鈺看著久久不願離去的百姓，會心一笑，只好再次喊道。　　“諸位，且回家去吧。”　　“明日，將士們還要去操練咧。”　　原本的氣氛，被他這個皇帝這樣一破壞，瞬間失去了莊嚴肅穆的感覺。　　百姓們聽到，也是發自內心一笑，而後有序的退去。　　此時，已是正午。　　不知為何，今日天上的太陽是那般圓，那般大，讓將士們，百姓們，心底都暖洋洋的。　　朱祁鈺，也感覺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