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啞女】番外 上(第2頁)
李叔不在的時候,啞女就蹲在院裡,手裡拿著一根樹枝,在地上寫寫畫畫。
我們時常用這種方式聊天。
啞女不是天生就啞的。
她告訴我,她是被騙到這裡來的。
起因是幫助一個手足無措的父親,給他剛來月經的女兒送衛生巾。可當她獨自來到衛生間時,裡面等待她的不是可憐的小女孩,而是一個滿臉橫肉的男人。
她逃跑過很多次,但每一次都被抓回來了。有一次她在鎮上看到了警察,她緊緊地抓住對方的手,企圖抓住這根救命稻草。
可惜,那位小警察跟他們是一夥的,她再次被抓了回去,他們將滾燙的熱油灌進她的喉嚨裡,將她變成了啞巴。
偶爾她也會跟我寫,外面的世界。
她寫,外面的女孩會穿漂亮的裙子,燙時髦的捲髮。她們可以讀書,可以工作自食其力,可以選擇自己的伴侶。
她們可以選擇任何一種自己喜歡的方式生活。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如同一個商品被任意買賣,隨意毆打,更不是用來洩憤或生育的工具。
我對她口中的外面的世界充滿嚮往。
我所在的村子有嚴重重男輕女的觀念,女兒只能吃殘羹剩飯,而兒子可以吃肉喝湯。
女兒的名字大多隻是對兒子的期盼,而兒子的名字是希望是恩賜。
女兒讀書無用,賣給別人換錢是唯一的價值,而兒子本身就是價值。
這樣的不平等,在村裡是最平常不過的事。
我的阿婆卻是個例外,她經常摸著我的腦袋對我說:“乖乖,你要好好讀書,考上一所好大學,離開村子。”
阿婆識得一些字,她不會給我取招娣這樣的名字,會給我燉雞湯,我可以吃整隻雞腿,也不用擔心會被賣給村裡的老光棍換錢。
這是村裡所有女孩都眼紅嚮往的待遇。
而我爸也是村子裡唯一一個大學生。
我常常慶幸我有這樣好的阿婆。
我時常問阿婆,你為什麼不離開村子呢?阿婆摸著我的頭,看向遠處的天,不再說話。
我也學著阿婆的樣子,坐在臺階上,託著腮,看著遠處的天。
可我不知道,遠方的天,到底有什麼呢?
3
從啞女來到村裡的第一天開始,所有人都喊她啞女或者老李媳婦。
沒有人問過她的名字。
於是我問她:“你叫什麼名字?”
沈慕秋。
這是她的名字。
她說,她生活在一個南方小城,父親走南闖北做生意,遇見了生在江南水鄉的母親,於是一向漂泊的父親安定了下來。
也許是因為已經很久都沒有人問過她的名字,她陷入了良久的沉思。
用和阿婆一樣的眼神仰頭看著遠處的天。天空清澈湛藍,她眯起眼睛,像是在回憶,手裡的樹枝也不再動了。
我問她:“你想家嗎?”
她沒有回答,但我知道,一定是想的。
我堅定地說:“我幫你回家。”
她轉頭看我,那雙黯淡許久的眼睛,閃過短暫的期待。片刻後,搖搖頭,她被打怕了,不敢再有期待。
但她手裡卻情不自禁寫下了,沈南、秋念、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