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陳春生(第3頁)

 她哭了一整夜,說我要是敢去就再也不理我了。

 我慌了神,一個勁兒地哄她,可她的哭聲越來越大,連楊先生都吵醒了。

 我只好慌忙離開。

 部隊開拔那天,我帶著母親過年給我做的新鞋偷偷跑到村口,這裡已經集結了二三十人。

 他們都是同村的夥伴,見到我來都很開心。

 我們學著藍軍裝的模樣,昂首挺胸站成三排,肯定也神氣極了。

 臨行之前,盒子炮長官讓我們每人從地上帶一捻土,以後不管什麼時候都要保存好。

 當時我們都不明白為什麼。

 直到後來才懂,原來這捻土叫故鄉土,就算以後客死他鄉,憑藉著這捻故鄉土也能魂歸故里。

 開拔的時候,爹孃哭著追了出來,說什麼也不讓我走。

 我埋著頭不敢看他們,盒子炮長官向他們保證,也向小夥伴們的爹孃保證。

 他帶著我們出去,也一定會帶著我們回來!

 爹孃知道軍令不可違,只好紅著眼目送我離開。

 隊伍行進到村口,我一直期待著那抹倩影出現,可惜終究還是沒能見到她。

 直到部隊已經行進了二里地,小柳踉踉蹌蹌地追了出來。

 這是我們第一次擁抱,也是此生最後一次擁抱。

 “活著回來。”

 這是小柳對我說過的最後一句話。

 跟著部隊,我們跨過長江一路北上。

 因為同村夥伴們的信任,我幹上了排長,後來又幹上了連長。

 大小戰役數之不清,熟悉的面孔一個接一個犧牲,每次都來不及悲傷又緊接著投入下一場戰鬥。

 五年後,我們打跑了霓虹鬼子,我們黔軍也基本打光了。

 我成了團長。

 內戰爆發後,我因為拒絕對同胞開槍,被押往軍事法庭審判,四年後華夏解放,我被帶往島嶼。

 從此,我與深愛的家鄉完全天各一方。

 爹、娘、小柳、叔叔嬸嬸,蘭喜村的一切成為了我記憶最深處的思念。

 我一生未娶,因為十六歲那年還有個女孩等著我去娶。

 九十九歲這年,我感覺到自己大限將至。

 恰逢此時雙方關係緩和不少,孑然一身的我背上夥伴們的思念,以及陪我征戰多年的老夥計,毅然決然地踏上了歸鄉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