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 誤闖萬法廟試煉之地
“果然瞞不過姐姐的眼。”
宮主並不意外,順勢向渡星河坦白:“我的父親有幸得尊上一夜恩澤,賜下聖卵一枚。雖然我不能在滄海殿裡生活,尊上還是允許我不時到殿裡探望她,這麼大的事情水族不會瞞著我。”
渡星河回想起來,進鮫城以後她見到的鮫人魚尾巴都是淺藍色的,唯獨他有一條珍珠白的尾巴,便顯出身份的不同來。
宮主轉頭,看向門外兩隻黑齒鮫人的高壯影子:“我想過用玉牒向曾經來過水晶宮的修士求援,但是拿不定主意,沒了尊上庇護的我們,無論在黑齒或者修士眼中,並無太大分別。“
他彷彿不怕說這話會開罪渡星河。
“那我呢?說不定我也是想把你抓回去給我生孩子。我是煉丹師,不缺能讓男子懷孕的丹藥。”
豈料宮主柔弱無骨的身子倚靠了過來,在她懷中仰起一張漂亮的臉,海藻般長髮迤邐下柔潤的光澤:“能得姐姐恩澤,是我之幸。”
……渡星河快不能直視恩澤這個詞語了。
“要真是如此,我跟黑齒城的鮫人有何分別?”
“當然有,”宮主眼睛睜得圓圓的:“姐姐長得好看。”
鮫人,是一種看臉的生物。
要說看臉也沒什麼不好,起碼看著高興,妖怪壽命長,經常還沒來得及衰老就莫名其妙死掉,對伴侶有相貌的追求,能受用許多年。
渡星河把他的小臉和身子一起推開,讓他坐好了:
“這麼說,你大有來頭啊。”
“被尊上恩澤過又賜卵的沒有一千也有數百,我算得了什麼,甚至沒繼承到尊上強大的妖力。”
宮主說道。
兩人對坐了一會兒,門外的剪影動了起來,將耳朵往門上貼,試圖竊聽二人的對話。
“我要進黑齒城的集會,需要一個投名狀……”
渡星河想說的是,水晶宮頗有積累,隨便借她一件寶物,用來換取她參與黑市集會的資格。
“我還沒分化,價值等同女鮫,亦有幾分姿色。姐姐把我帶過去,城門必然為你敞開。”
宮主唇角上揚,有種隱晦而孤絕的癲狂:“黑齒鮫人貪婪無道,我在鮫城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我有尊上血脈,遊得比尋常鮫人快,逃命自保不是問題,定不會拖累姐姐。到了要緊關頭,姐姐不必管我,我死也要拉兩個黑齒墊背。”
渡星河沒說好,也沒說不好。
“一個時辰還剩多久?我聽聞鮫人唱歌奏樂都動聽,讓我見識見識。”
當屋內悠揚的歌聲穿透到門後時,黑齒將軍和小兵的心才放下大半,相信這神秘劍客真的只是來尋歡作樂的。
渡星河一手支著下巴聽鮫人唱歌,眼簾半闔,卻並未真的在看他,他只覺這女修的目光跟旁人都不一樣,淡而不冷。
宮主足足唱滿一個時辰,她才懶洋洋地站起身,活動發僵的手腕。
“這事,我應下了。”
走到門邊時,她閒庭信步般的步伐,驟然一沉。
緊接著響起的,是長劍出鞘的鏗鏘低鳴。
拔劍力逾千鈞,薄刃轉眼就從兩隻黑齒鮫人身上清出一條血路,攔腰斬斷。
當劍光盪開時,宮主隱隱有種預感——
那些等著他被分化為女鮫的人,多半是要失望了。
“十五日之內,我會回來接你去黑齒城。”
宮主想上前給她擦拭血汙,卻發現穢血半點沒沾染到她的身上,她依舊是一身纖塵不染的謫仙姿態。
“不必相送,你好好善後。”
他追了兩步,便停下來,行禮目送她離開。
宮主明白,姐姐說的“善後”,不僅僅是打理血腥現場——三個黑齒消失在鮫城,那邊定會來尋說法,渡星河相信他能那麼淡定,手上不會連一點辦法也沒有。
……
格日樂倒是追了上來:“仙長!”
“嗯。”
“仙長要去黑齒城,能不能帶上我?”
“不借助外物你連在水下呼吸都做不到。再說了,在陸地上你遇事也藏起來裝死,帶你去頂什麼事?徒然讓黑齒鮫人的晚膳多一道酸菜人,”
渡星河語氣平淡。
怕死沒有錯,嚮導只是一份工作,憑什麼要帶路的給人賣命?
他的能力真就這麼點,非不為,而是不能也。
“我並非有
意奚落你,只是讓你想明白,你孃親肯定不會希望你去黑齒城送死。”
渡星河見過許多大奸大惡之輩,他們興風作浪,損人利己,薄恩寡義,相比起來,格日樂只是一個賺點辛苦錢,在夾縫中求存的普通人罷了。
“只要尊上甦醒,肯定會把落到黑齒城裡的女鮫都救回來,我想助仙長一臂之力。”
格日樂咬緊後槽牙:“不怕告訴仙長,盛陽市集裡其他嚮導靠的都是凡人秘法,我是外來人,又混了鮫人的血脈,他們不信任我,根本不會教我真本事,我能在荒漠裡當嚮導,全靠祖輩得過尊上恩澤,即使是第一次去的地方,我也能找到正確的路。仙長在黑齒城裡行走,有我帶路會更加安全。”
普通人也有普通人的智慧,他說:“仙長別忘記,我手上還有重金求回來的平安符,能夠將我傳送回盛陽市集,純血鮫人縱然能上岸,實力亦會大減,他們不會追到市集來的。萬一到了生死關頭,我肯定會跑路的!我最會跑路了!”
說了許多,格日樂也不敢打包票仙長會帶上他。
他是真的想多一分成功的希望。
他希祈地抬起眼,入目是仙長若有所思的眼。
渡星河說:“能帶路的確很有用,但未必要你親至,我沒空管你,既然是血脈起作用,那我試試藉藉你的血。”
說罷,一隻剔透的蠍便從她後頸鑽出來。
水晶宮升降梯的燈光折射經過精心設計,再坑坑窪窪毛孔粗大的臉來了此處也被照得平整亮麗,這水晶蠍子更是渾身流轉著懾人的光,似是被頂尖匠人打造的傳世工藝品活轉過來,有了自己的生命。
美歸美,格日樂見識過這隻水晶蠍子的本領。
頃刻之間,就能將一隻精怪吃得只剩一張薄薄的皮子。
“仙長……”
格日樂恐懼地低呼,卻沒有退開,也沒有求饒。
如果把他吃掉能把孃親從黑齒城救回來,那他會忍著的。
冰冷的蠍子爬到格日樂的胸膛上,他害怕得牙關打顫,當疼痛傳來的那一刻,他再也壓抑不住心中的恐懼,慘叫一聲“哎呀娘呀”就軟倒在地,回憶起了人生的走馬燈。
當走馬燈回憶到八歲時,趴在地上縮成一團的格日樂瞪圓眼睛,餘光往上看,發現仙長正看著他,而他還活著,到處肉鼓鼓的,沒有被吸乾。
“我沒死?”
“把我想得這麼壞,真令人傷心啊,”渡星河用完全不傷心的語氣道:“你身上的血脈太稀薄,我求穩取了你的心頭血,最近一段時間你就好好休養,把氣血養回來。”
小胖這一口嗦得夠狠,格日樂如今的臉色黑中透病態的蒼白。
“謝仙長大恩,救我北溟鮫城!”
他一個鯉魚打挺從地上爬起來,身形一晃,又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