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雀 作品

164 槍修和姬公子

 “多謝師父!”

 蘇衍眼底湧現狂喜之色。

 他以往最篤信自己的劍——劍修多少有點犟種,認定自己的劍術最好,沒這心氣的修士便是入了劍道,也只是能把劍揮好而已,並無劍意在其中。這時,卻第一次希望從師父那學得別的法術,無論什麼都好,只要能勝過渡星河,他都願意學。

 “幻術對她沒用,她似乎也有自己獨特的方法能夠破開空間限制。”

 “這一招是我在遊歷時學到的,平時用不著,馭火劍也不喜歡,剛好你也帶火靈根,讓你試試。”

 一恍神,劍譜便落在了蘇衍的手裡。

 火毒噬心劍。

 見到毒字,蘇衍面露遲疑之色:“我們九陽宗在比試上用毒,是不是不太好?”

 這些日子來,倒不全然沒人用毒。

 在仙盟大比中,用毒是合規的,只是不能使用解不了的死毒,且使用的大多是名不經傳的小宗門,仙盟邊角料。

 堂堂九陽宗親傳弟子,用毒?

 蘇衍面子上有點過不去:“我不是嫌棄師父教我的,只是怕即使贏了,也會被她拿住把柄,說我們九陽宗贏得不光彩,給師父你抹黑。我的個人聲譽不值一文,師父的清譽卻重若萬金。”

 即使是親密如明梔師妹,也沒見到過蘇師兄這麼高情商的一面。

 他高冷孤傲不似作偽,但在師父面前立刻切換高情商人格。

 “這毒並非在外尋找的毒物,是和你自身火靈性結合催生出的火毒,結合催血法使用,可攻其不備。在同階戰鬥之中,一息的經脈阻滯就足夠分出勝負了。”

 元明並不看他,踩在問心崖的積雪上,周身白衣的他唯獨腰間的馭火劍豔紅灼目,令蘇衍不敢直視,只低著頭,靜聽師父的吩咐:

 “若是渡星河中了毒,你都不是她對手的話,那為師也幫不到你別的了。”

 蘇衍心中一凜:“徒兒明白。”

 他足足等了十分鐘沒有新的動靜後,才敢抬起頭來。

 周圍已經見不到師父的蹤影,蘇衍才長吁一口氣,迫不及待地翻閱起手上新得的劍譜來,哪裡還有方才話中的嫌棄之意?

 在粗略地把劍譜看完一遍後,蘇衍的想法變了。

 原本,他隱隱有些害怕和渡星河一塊兒站到擂臺之上。

 現在有了把握,他信心大增:

 “我要在擂臺上,打敗渡星河,洗刷九陽宗受到的屈辱!”

 ……

 和蘇衍想的義憤填膺不一樣,九陽宗的高層並未覺得多麼屈辱。

 說來,本就是元明尊者問心崖門下鬧出的事兒,是元明和他的親傳弟子們做得不對,埋沒了一個天才。他們宗門規模龐大,制度規章都明晰,更不會去特意欺負其中一個弟子,出了這種識人不清的事兒,內部已經罰過元明瞭——

 當然,是自罰三杯的那種罰法。

 看在元明本人境達元嬰,他們自然不會為著錯失一個金丹修士重罰於他,只是再有靈根好天賦佳的弟子,不往問心崖上送便是,讓他自個安心練劍,他不適合帶徒弟。

 總之,九陽宗覺得自己問心無愧。

 他們還很想把渡星河迎回來,換個師父便是。

 這回定然好好教,資源也比著親傳弟子那一檔來給。

 “——你們長老是這麼說的,師妹你自己想的呢?若是修習劍道,九陽宗的確是最好的去處,你不喜歡的那些人,日後也多的是機會和他們比試。”

 鄭天路說。

 他這回來仙盟大比,妙火門的門主也曉得,剛好託他親自把一個密盒交給九陽宗的宗主。

 因著這層關係,九陽宗的高層認定了鄭天路就是妙火門的代表,也跟他試探了一下渡星河的歸屬問題。

 渡星河意外:“我以為你很討厭九陽宗。”

 “我討厭九陽宗幹什麼?它是妙火門的大客戶,我不喜歡它是因為他們欺負你,但他們給出的條件很有誠意,我只從你的利益考慮。”

 的確不能全說是九陽宗的錯。

 九陽宗很大,曾經的渡星河很小,這座龐然大物用不著特意欺凌一隻蟻螻,說到底還給了曾是街童的她飯碗,養活了她,是問心崖上的師徒不當人:“如果你選擇回去,除了元明外,所有長老都歡迎你當他的親傳弟子。宗門內的修煉資源是有限的,你越有出息,問心崖能分到的就越少,他們……特別是那個鼻孔長在頭上的,肯

定不願意見到你回來。”

 鼻孔長在頭上。

 鄭天路不認識蘇衍,但他這麼描述,她腦海裡就立刻出現他盛氣凌人的面孔。

 “師兄說的,好像我不回去九陽宗都是吃虧了。”

 “是啊,回去奪回你應得的一切!”

 鄭天路理直氣壯地說:“以你的天賦,在九陽宗就該以親傳弟子最高規格的標準來培養你,你只是去拿回曾經該屬於你的東西而已。”

 換了天品房後,居住環境寬敞了許多。

 鄭天路是他們一行人之中最講究生活品質的,廳裡甚至點起了線香,漫開溫暖的甜香,有使人心神放鬆之效。

 渡星河頷首:“於情於理我都該回去。”

 “那……”

 “勞煩師兄幫我跟九陽宗轉達一下,我跟九陽宗解開了誤會,日後在修煉途上再有進境,也不是為著在昔日宗門面前證明什麼——我覺得我在仙盟大比上表現出來的實力已經足以證明,不是我沒天賦,不是我不努力,是問心崖沒眼光。”

 她放下茶盞,薄辱挽起淡笑:“至於回宗之事,就不必再提了。當個自由的散修挺好的。”

 其實論年紀,兩人差不了多少。

 但鄭天路在心底承認,他在師妹面前,是更像小孩兒的那一個。

 “不是賭氣,只是我覺得當散修更好。”

 “如果要享受九陽宗親傳弟子的待遇,必然有隨之而來的義務,我都當了這麼久的散修,就像做了大半輩子的孤兒,現在才叫我回去父慈子孝……沒那感覺了,讓我為師兄你擋刀可以,給他們擋,做不到。”

 渡星河撐著臉頰,笑睞他一眼。

 “好端端的,怎麼還哄起師兄來了。”

 鄭天路被她說得臉熱。

 他師妹身上有股浪跡天涯的瀟灑俠氣,原以為她什麼也不在乎,偏偏偶爾說一句真摯的話,冷不丁地暖人心肺。

 唉,有這樣的師妹,怎麼疼都不夠!

 “我先給師父擋。”心月嘀咕。

 “啥啥啥,擋什麼?我也來我也來。”這是壓根沒聽他們聊正事,單純來湊熱鬧的參水。

 在場唯一沒說話的,就是佇立在牆壁當裝飾的天笑了。

 渡星河才望他一眼,他揚眸:“給錢就擋。”

 對於渡星河婉拒回宗之事,九陽宗高層自是滿心遺憾,好在鄭天路拿出了他三寸不爛之舌,讓他們相信誤會已經徹底解開,哪怕她不回宗,和九陽宗也比和其他宗門親近些許。

 鄭天路想,他總得做些力能所及的事兒,來幫助師妹。

 託他的福,說要尋法子打壓她的聲音在九陽宗高層徹底消失了。

 問心崖上亦知此事。

 蘇衍和虞秋竹都淡淡地應了下來,內心怎麼想的,則無人得知。

 明梔裝作滿心歡喜的模樣應下,背地裡更犯愁了——她覺得自己和渡星河是不死不休的私人恩怨,如今連宗門都不再站在渡星河的對立面,她該何去何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