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2 渡星河甦醒
無盡夜色之下,灑落的一點月光聚落在渡星河身上。
金丹真人的身軀不染纖塵,她的玉骨衣更有自潔功能,可卻防不住自身的血,於是形成了奇異的視覺效果——她全身上下都是乾乾淨淨的,連掉落的枯葉都打著轉被無形的護體罡氣驅離原有軌道,未曾落到她頭上。
就好像是林中行走的仙人。
然而,大片的血卻從頸項、胸膛到腰側,在玉骨衣上綻開大片血花。
只有自身的血,能玷汙仙人。
她隨手擦拭頸脖上的血。
“你要說自己是蠱蟲修煉成人了也行,”遲問星說:“我們仙盟盟主特別喜歡蟲類靈獸,他會把你供起來的。”
“……那我就是蠱修。”
渡星河在夜色中微微偏首,選擇了承認。
她在啟動陣法的時候,似乎和《蠱神訣》產生了共鳴,蠍子尾巴收不回去了。
在遲問星來到之前,渡星河嘗試了數次將它收起來。
它就等於它四肢的延伸,能隨她心意甩動,可就是不能像往日一樣,收攏在脊椎骨之中。若是放任不管,便是在身後自然輕輕晃動,剔透的紫晶蠍尾在月光的照耀下暈染出清透高貴的光華。
“我是蠱修……會怎麼樣?”州
“不會怎麼樣,蠱修只是鮮少在平雲大陸上行走,卻不是每個蠱修都是邪道。”
仙盟副盟主的話,讓渡星河放心許多。
她一放下心,竟生了幾分睏意。
按理說,金丹真人毋須睡眠,打坐冥想便是休息,可見是各方的損耗透支了她的一切能量,她如同風中的紙鳶般晃了兩下,眼看就要摔在陣法中心,一個身影就箭步上前,將她攬在懷裡,微微偏過頭來,警惕地看向遲問星。
遲問星認得她,是渡星河的小徒弟。
“我們要離開十州秘境了,帶上你師父隨我來。”
參水跟數九情隨後跟上。
數九情看了眼她:“我們讓師姐一個人揹著師父,是不是有點不好?”
數九情言下之意,是覺得不能讓心月獨自勞累了。
參水嘶的倒抽一口涼氣:“你去跟師姐說讓我們輪流背師父,才是對我們仨都不好。”
聽到這話,心月回過頭來。
兩邊離得有些遠,夜風颳起,將說話聲吹得破碎,她只聽到了輪流背師父,她眼簾半闔,隱去危險的細碎幽光:“我也很想把師父分給你們背,可惜師妹騰不出手來了。”
“呃?”
數九情晃了晃空空如也的兩手。
心月:“我把參水的腿打折,你的手就只能用來揹他了。”
兩個師弟師妹:“……”
心月:“還想背師父嗎?”
兩人的頭搖成了撥浪鼓。
心月收回視線,極輕地笑了一下:“我開玩笑的。”
參水乾笑了兩聲,灰溜溜地跟上。
數九情和他交頭接耳:“我是不是說錯話,惹師姐不高興了?”
“沒有,師姐就這樣,其實特別好哄的,你只要說她是師父的得力助手,和師父天生一對,她就高興了。有啥事你先去問她再問師父。”
“師姐喜歡師父?”
數九情微微一驚。
師徒戀在修仙界並未明令禁止,只是多少帶點不倫意味:“那師姐不必擔憂了,我是喜歡男子的,決不會和師姐爭師父。”她多有眼力見啊。
依參水來看,此事無關風月。
師姐對師父,更像是幼崽對爹孃的依賴和佔有慾,只是這話說不得,說出來要被師姐削一頓:“還是少說這個,不然等下你真要揹著我走了。”
……
所有修士被帶離十州秘境,回到羲和園中,受傷的交由醫修救治。
大多仙盟的評審和隨隊修士都留在秘境裡,為殞落的修士收屍,同時爭分奪秒地找尋線索。
遲問星亦不得不出來主持大局。
“仙盟大比發生了這樣的事,盟主都不現身麼?”有人質疑。
“我已經把此事稟報給盟主,但他暫時還沒有迴音。我很理解在座各位此刻的心情……”
“你又沒有徒弟死在裡面,你拿什麼理解?”在座一人冷道:“我徒弟死了!甚至被操縱著變成了怪物!他被他們九陽宗的蘇衍指揮著打碎了腿,接上了靈獸的前肢,變成了一副非人非畜的鬼樣子!”
紅光照遍十州時,殞落的修士屍體亦被當作了攻擊修士的工具。
它們和那些被操縱的靈獸一樣,失去了理智。
打斷四肢才能使其失去行動能力。
當雙腿盡斷後,被操縱的修士便會就近選擇能接上當新腿的物件。
其中最順手的,自然是其他靈獸掉落下的殘肢。
九陽宗的長老皺眉:“當時是形勢所迫。”
“我知道……只是……只是……”
這也是很多人腦中在轉的念頭。
知道是情勢所迫,只是難以接受。
“你若是覺得我不能理解,那我就不理解吧,畢竟我不收徒,”遲問星垂了眉尾,淡然道:“你們都查探過了,我也問過修士們所見到的,從霧洞裡掉出來會模仿死者聲音的怪物,以諸位的經驗,有什麼頭緒嗎?可曾在哪裡見過相似的手段?”
她欠缺共情心的態度固然可氣,卻也讓許多人跟著冷靜下來了。
沒一會兒,板著一張臉的虛風道人便說:“是不是輪迴院的人?”
聽到輪迴院的名字,眾人變了臉色。
“不會,”另一人搖頭:“這事不像輪迴院的手筆,若是他們的話,該有人來回收材料。”
“各位在平雲大陸都是叫得出名字的人物,連你們都不知道,恐怕也不是用靈石懸賞能查明白的事。”
“那難道就不查了?”
眾人看向遲問星。
“此事關乎仙盟的威信,不可能不查,一定會給各宗門一個交代的。”
虛風道人又說:“事發之後,我徒弟跟渡星河有過一場對話,渡星河身邊的女修讓他們看到了霧洞裡的門,那會不會是一個空間法器?”
有了門這個確切媒介後,搜索範圍將會大大縮小。
巨大的水鏡裡,回溯曾經錄下的影像和對話。
幻靈宗弟子進入霧洞後的畫面,卻是一片漆黑。
“從幻靈宗弟子口中得知,那是一扇精緻華麗的門,才誤導了他們,以為是仙盟接引他們離開十州秘境的門……但是他們就那樣全進去了?一點懷疑都沒有?”
也許是這人話裡的質疑太不客氣,虛風道人攥緊手中的拂塵,冷聲道:“許多高階法寶都有迷惑修士的能力,”他一頓:“另一個見過霧洞裡風景的就是渡星河和她的徒弟,我覺得應該問問她,還有其他人的證詞,我都想聽聽。”
“他們才剛從秘境出來……”
“那都是一幫結丹以上的修士,有這麼嬌氣嗎?難不成還要讓他們休息一個小周天,對此事閉口不談?旁人也罷,渡星河呢?”
眾人把視線投向遲問星。
眾所周知,是她去接的渡星河。
遲問星搔了搔臉頰:“她還沒醒。”
“那就想辦法讓她醒。”
興許是覺得破局的關鍵就在渡星河身上,各大宗門都放下了平日的風度,向仙盟施起壓來。
言下之意,便是不惜使用強硬手段,不管會不會對她做成傷害,也要把昏迷中的她喚醒:“還是說,遲副盟主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