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雀 作品

187 再回巫族族地

 問心崖上。

 明梔取來仙盟大比第二名的獎勵,放到赤輪殿外。

 她轉身正要走,一道風便將她裹起來。

 赤輪殿的門敞開又合上,剛好把她送了進去。

 正紅色的焰輪高懸殿上,赤輪的中間是一個鎏金銀竹節銅燻爐,嫋嫋飄煙之中,隱約現出九陽宗過往的片刻光影。雲霧混作一片,大師兄立於赤輪前,赤輪的焰光將他本就高大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他站在花紋繁複的陣法中心,藉助法陣來穩定躁動的靈力。

 “師兄,怎麼了嗎?”

 明梔凝神收氣。

 她未經允許,是不應私自進入赤輪殿的,當下只想趕緊出去。

 “渡星河她說了什麼?”

 “……啊?”

 明梔遲疑住。

 “公佈她是第一名的時候,她說了什麼。”

 蘇衍長眸半垂,眼睫微顫,彷彿由冰雪所築成的側顏窺不出半分神色變化。

 他似是篤定了渡星河會在贏下一切之後發表和九陽宗有關的感言。

 即使和九陽宗無關,也該提到他。

 經過仙盟大比的兩次挫折之後,渡星河終於成功走了蘇衍的眼裡,從輕視的前師妹,變成了他認可的宿敵。

 他嚥下了屬於自己的失敗,也正視她的確很強很強。

 不能再把她當前師妹來看待了。

 “呃……”

 明梔接二連三的語氣詞,讓蘇衍有些不耐:“直說便是。”

 “可是師兄,她什麼都沒說呀。”

 長袍一甩,蘇衍回過身來,寒聲道:“怎麼會?你不必瞞著我,我早晚是會知道的……別擔心,我的靈力已經穩定下來了。”

 在得知渡星河魂花數量第一後,他的靈力就暴動過一回。

 他自個在問心崖上的洞府被龍捲風席捲得一片狼藉,便覺得明梔是擔心他受刺激後再度失控。

 呃……

 但這要明梔怎麼說才好呢?

 明梔只得硬著頭皮走到他面前來,執起他的雙手,仰起頭來,定定地凝視著他:“師兄。”

 “說吧。”

 明梔徐徐道:“渡星河她一句話都沒說,領了獎勵就走了,現在已經不在羲和園裡了。”

 蘇衍錯愕的神色漫過長睫,半晌,他才道:

 “不會的。”

 “她怎麼會一句話都不說呢?她多得意啊。”

 ——那是明梔從未在大師兄臉上見過的神情,比之他之前敗在渡星河手上時,更深刻的愕然和痛楚,好像他自顧自地把渡星河當成了宿敵,結果對方卻未曾將他放在眼內,早已走到了很遠很遠的地方一樣。

 他足下的法陣漫起黑光,將他沸騰的靈力再次壓下。

 法陣中掀起狂風,使兩人衣袍紛飛,髮帶也被吹飛,青絲凌亂地垂落在身側,俊美的容顏幾近破碎。

 而蘇衍無暇去管。

 他的目光一動不動地盯著明梔:“她當真一句話也沒說?”

 “師兄,我不會對你撒謊。”

 明梔想收回手,纖弱的手腕被扼得生疼。

 良久,他才鬆開手:“讓虞秋竹過來……我不是不信你,只是想再多確認一遍。”

 那就是不信她嘛!

 “好,師兄,我這就去。”

 明梔乖順地應下:逃也似的離開赤輪殿,把三師兄虞秋竹喚過去。

 虞秋竹聽罷,說:“沒得到許可不能進去赤輪殿。”

 “你又不是不知道大師兄那性子。”

 “也是……”

 不到一刻鐘,虞秋竹就回來了。

 明梔問他怎麼打發的師兄,他說:“我早料到師兄會有此一問,所以備好了留影石,讓他自個去看。”

 聽罷,明梔面露欽佩之色:“三師兄果真是未雨綢繆。”

 虞秋竹搖了搖頭:“希望師兄記得把留影石還我,買一顆不便宜呢。”

 而那顆留影石,被蘇衍注入靈力看了一遍又一遍。

 赤輪殿中間的鎏金銀竹節銅燻爐中,捕捉到入殿者的心魔,濃煙中亦映出他所執迷不悟之物的映象,全都投影出同一張臉——

 少女腰間和身後都揹著劍,身姿清瘦頎長,眼神冷淡。

 即使能夠在天驕碑上永遠留下自己的姓名,也未能讓她動容半分。

 她的確沒說任何話。

 唯獨在走向徒弟們的方向時,薄唇才掀起一點弧度,眼裡有了笑色。

 蘇衍反反覆覆觀看。

 他的腦海中不時浮現渡星河小時候的模樣,她跌跌撞撞地走到他身後,央求他指點她的劍術。

 他覺得她和她的小木劍一樣呆。

 蘇衍頭頂的爐煙中影影綽綽地現出渡星河抬劍指向他的景象。

 咔嚓。

 虞秋竹送來的留影石,因為無法承受他所注入的過量靈力,清脆地碎開了。

 ……

 另一邊廂,渡星河婉拒了姬無惑的邀約,和徒弟踏上前往巴幽南嶺的路。

 對於《蠱神訣》,肯定巫族人和蠱靈知道得更多。

 臨走前,鄭天路依依不捨地又往她手裡多塞了丹藥:“藥園得有人來打理,我不能離開太久,你有空也得回來看看,雖說丹道只是副修,也不能荒廢了。”

 “師兄,我知道了,得空一定回來看師父。”

 渡星河把仙盟大比第一名獎勵中,煉丹能用到的稀有材料都給了師兄。

 特別是那一壺復生之水:“師爹不是曾唸叨著想要復生之水麼?他是靈植師,在他手上比在我手上用處大。”

 融羽真人在她弱勢時幫她良多,師爹也不吝於給她助力。

 她自然有機會就想回報師門。

 “師父!飛舟到了!”

 數九情在不遠處招呼她。

 回曆火島的飛舟和途經巴幽南嶺的不在一個班次,鄭天路再不捨,也只能目送師妹離開,直至看著她上了飛舟,才長長嘆氣:“要是師妹喜歡待在一處閉關修煉該多好啊!那樣就能天天見到了,這隔上一年半載的才能見上面,上次還是結丹,這回就金丹,下次見面不會得等到她突破元嬰了吧?”

 另一艘飛舟降落,人流往這邊湧來,天笑抬手虛虛地護住他:“你先結丹再考慮這些事。”

 “……我結了!我結了!”

 鄭天路抗議。

 “你是用了渡星河給你的補天丹才結的丹,根基不穩,若不勤加修煉,十年內必跌回原境。”

 天笑吐出的冰冷話語,一下子把鄭天路變回蔫了的小白菜。

 沒辦法,他們丹修要突破境界真的太難了。

 鄭天路在妙火門是受同門稱道的天才煉丹師。

 可此番來仙盟大比,發現放眼平雲大陸,同齡的結丹修士根本不值錢……雖然說丹修突破的難度擺在那兒,鄭天路也不免感到挫敗:“知道啦,我會勤加修煉的。”

 他在水鏡外觀看十州秘境裡爭奪魂花之戰,才直觀地看到,師妹和旁人的不同。

 她和整個修仙界彷彿是割裂開來的。

 唯一和她關係緊密的妙火門……

 煉丹師又不會跑來仙盟大比,就算有,早也在前面的比試裡被淘汰了。

 鄭天路走向另一艘飛舟。

 他所走的白金客人通道明顯寬敞清靜多了,他低聲說:“我特別希望……能活到看見師妹突破元嬰的那一天。”

 師妹在修仙界中相識的人不多。

 他厚著臉皮,也能自認是其中重要一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