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在那些流裡流氣的傢伙中,橫行霸道似乎成了他們的代名詞,但更令人畏懼的是,當他們卸下那份粗俗,轉而披上文雅的外衣時。王家那位秀才,便是這樣一個典型的例子。他書卷氣十足,言談間透露出廣博的見識,但若品行不端,其禍害之力,絕非一兩個人所能承受。
碧柳,這個名字在宋時妤的心中,如同一陣不合時宜的寒風,總是帶著幾分刺骨的涼意。她與碧柳之間,本就無甚交情,碧柳那冷冰冰的態度,以及對夏香物品的頻繁侵佔,讓宋時妤對她難以產生好感。因此,當王家秀才與碧柳被相提並論時,宋時妤竟覺得,這兩人倒是莫名的契合——一個假裝文雅,一個本性刻薄,彷彿是天生的一對。
然而,真正讓宋時妤憂慮的,並非碧柳個人的命運,而是王家若對陳家起了覬覦之心,後果將不堪設想。
“你這話,真是一針見血。”夏香聽後,恍然大悟,對王家的戒備之心油然而生。她環顧四周,確認無人後,壓低聲音對宋時妤說道,“其實,咱們娘當初就不該答應跟王家的親事!王家不僅索要了大筆嫁妝,還提出了諸多苛刻要求。那個王家老太太,一看就不是個省油的燈,這門親事,從一開始就不該結。”
夏香的話語中,透露出對這門親事的不滿與無奈。宋時妤輕輕搖頭,目光中閃爍著睿智的光芒,“嫁娶之事,嬸孃心中自有衡量。誰不希望嫁入讀書人家?更何況碧柳姐姐……你又不是沒看見,她平時對人刻薄,但對王家老太太卻是百般奉承。即便陳叔和嬸孃不願,只要碧柳姐姐自己願意,這婚事,恐怕還是難以避免。”
宋時妤的話語,帶著幾分對現實的無奈與妥協。她想了想,又笑著安慰夏香,“不過,有陳叔、嬸孃和陳平哥在,咱們淮南王府也不是任人欺凌的。王家即便品行不佳,也掀不起什麼大風浪。”
話雖如此,宋時妤心中卻明白,大惡他們或許不敢為,但那些噁心人的小事,恐怕會層出不窮。她不忍將這些擔憂告知夏香,生怕她因此心生鬱結,生活得不快。於是,她只是輕描淡寫地勸了夏香幾句,讓她莫要太過掛懷。
夏香聽後,心中湧起一股暖流。她拉著宋時妤的手,輕聲說道,“幸好有你經常勸我。我知道你對我好。”她把頭靠在宋時妤的肩膀上,聲音細若蚊蚋,“你看我們倆,就像親姐妹一樣。”
宋時妤聞言,心中一陣感動。她輕輕拍了拍夏香的手背,笑道,“你這話可不對哦。難道我不是你親姐妹,你就不願意給我東西了嗎?”
“怎麼會呢!”夏香急忙辯解。
“那不就對了嘛,只要我們彼此真心相待,是不是親姐妹又有什麼關係呢?難道我現在沒跟你交好,沒把陳家當作自己家,住得這麼坦然舒坦嗎?你突然說這話,是不是想提醒我,我終究還是陳家的外人?”宋時妤的話語中,帶著幾分調笑與戲謔。
夏香一聽,頓時明白過來,原來宋時妤是在逗她。她笑著撲過去,與宋時妤打鬧起來,“我跟你說知心話,你卻只知道戲弄我。”
兩人的笑聲,如同清脆的銀鈴,在遠處迴盪。陳白與周祈安站在不遠處,看著這兩個小丫頭嬉戲打鬧,臉上露出了會心的笑容。
“這兩個小丫頭,真是吵鬧得很。”陳白笑著說道。
“在淮南王府裡,她們得謹言慎行,事事小心。但在自己家裡,就讓她們盡情吵鬧吧,這樣也暢快些。”周祈安回應道,目光中流露出幾分寵溺與縱容。
陳白點了點頭,心中對宋時妤和夏香多了幾分憐惜。他看到周祈安手邊放著衣物等物,知道這是宋時妤為他做的,便拿起來展開細看。只見針腳細密,雖未繡圖案,但簡簡單單的衣服,卻透露出宋時妤的用心與細膩。他點了點頭,讚道,“小時妤真是懂事。”
周祈安入宮做侍衛,自然不能過於花哨。衣服繡得太美,反而不成體統。現在這樣簡簡單單,實惠都在暗處,看起來不窮酸,穿在身上也提氣,不是很好嗎?
“小時妤是老太太身邊的人,自然也有幾分見識。”陳白家的美貌臉上,帶著幾分愁容。顯然,她是因為兒子陳平氣走了王家太太而頭疼,不知道如何挽回。但看到陳白與周祈安都未將此事放在心上,她也只能勉強擠出笑容,對周祈安說道,“晚上在這裡用餐吧。”
“宋兄,我好不容易出來一趟,咱們一起喝點酒吧。”陳平急忙笑著說道。他長得俊俏,笑容和煦,周祈安也無法拒絕,便點了點頭。
天色漸晚,陳白便叫人喊幾個女孩來吃飯。雖然周祈安是外男,但陳家並非勳貴之家,沒
有男女不同桌的規矩。
到了吃飯的時候,宋時妤與夏香如同兩陣清風,匆匆趕來。她們的身影輕盈而靈動,為這頓飯增添了幾分生機與活力。
“大小姐說……說不想吃飯。”碧柳的聲音,帶著幾分哭腔與不滿。她正在屋裡嚷嚷著“不能嫁給王家秀才不如死了算了”,這話太難聽了,去請她的小丫鬟也沒敢說。她戰戰兢兢的樣子,讓陳白一看就明白,碧柳又開始了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戲碼。陳白冷漠地回應道,“愛吃不吃。不樂意吃就在房裡待著!”
陳白家的妻子,瞪了仰頭哼小曲、一臉不在意的兒子一眼,輕聲說道,“大姐兒也委屈。”
“阿平說的也沒錯。”陳白不會在孩子們面前給妻子沒臉,所以對她說道,“吃飯吧。”
因為這兩日已經吃了不少野味,膩得慌,也難消化,所以今晚陳家準備的是清淡的飯菜。宋時妤與夏香,只要了些綠豆粥和小菜便足夠了。她們兩個女孩食量小,只又吃了兩個羊肉小包子就飽了。倒是陳平這個大嘴巴,能吃得很。即使昨天吃了一肚子肉,現在也不覺得膩歪。他又叫廚房做了什麼燒雞燉鴨送上來,還有幾樣小炒。宋時妤與夏香一看,都覺得滿眼都是肉,而且發現男孩子似乎更能吃些。前幾回因為一起忙著吃喝沒注意到,現在才發現不僅陳平能吃肉,周祈安也是個能吃肉的。
這兄弟倆,真是知音啊!哪顧得上喝酒,只顧著埋頭吃肉。夏香看得都覺得膩得慌,頓時打了一個寒顫。
“我們去做李子醬吧。”宋時妤看這兩個人這樣吃肉,就覺得胸口都是油,急忙對夏香說道。
“李子醬?是啊,現在有蜂蜜。”夏香眼睛一亮,急忙跟宋時妤一起起身。兩個小丫頭手拉手,一起去廚房“搗亂”。
因為宋時妤與夏香都不會做飯,所以她們倆就當起了監工。宋時妤請廚房的婆子幫自己熬了一罈子李子醬,又看到一旁筐裡有山楂,就叫人也熬了些山楂醬出來。她和夏香一人抱了一罈回自己小院,又拿了小些精緻的瓶子分裝好了。
等到第二天要回淮南王府的時候,宋時妤與夏香一大早就起床了。因為陳平今天也要回去,所以她們就一起結伴回淮南王府。宋時妤先把李子醬和山楂醬分給了從前大通鋪裡的小丫鬟們,又分了同屋的三個二等丫鬟。然後,她拿著瓶子更大更精緻的果醬,往春香和珊瑚的房裡去。
春香的屋內,陳設簡潔而雅緻。她正坐在窗前,手中拿著一本書,靜靜地閱讀著。陽光透過窗欞,灑在她的身上,為她鍍上了一層金色的光輝。宋時妤輕輕地走了進去,將李子醬和山楂醬放在她的面前。
“因為今年的李子特別新鮮,蜂蜜也很新鮮。這兩樣果醬酸酸甜甜的,天氣這麼熱,姐姐們要是胃口不好,吃這個可以開胃。就算沖水喝也很好喝。”宋時妤的聲音,溫柔而細膩。
春香微微點了點頭,看不出喜惡。倒是珊瑚,看了看這兩樣東西,挑眉說道,“難為你還想著我和春香姐姐。放這兒吧,我倒要嚐嚐。”
她欣然收下後,宋時妤知道大清早一等丫鬟都要忙著服侍老太太,不敢耽誤時間,急忙就出來了。然而,剛走到門口,春香卻開口叫住了她。
“等一下。”春香的聲音,帶著幾分不容置疑的威嚴。
“姐姐還有什麼吩咐嗎?”宋時妤急忙問道。
“這兩天老太太中暑了有點不舒服,你也跟著我一起去服侍老太太服藥吧。”春香的話語中,透露出對老太太的關切與擔憂。
“老太太病了?”宋時妤急忙問道,心中湧起一股不安。
“每到這個時候,老太太都會病一場。而且今年又遇到二小姐那樣不省心的人,太醫來看過,說是肝火鬱結又中暑氣。
從宋時妤的口中,你絕不會捕捉到一絲關於他人的閒言碎語或滿腹牢騷,她就像那深林中靜默的葫蘆,沉穩而內斂,給人以無比的安心。她的存在,如同一縷溫柔的風,輕輕拂過人心,帶走所有的煩躁與不安。
她的沉默,並非冷漠,而是一種深沉的涵養。即便有人將滿腹心事傾倒於她,那些話語也彷彿被她的溫柔所化解,再也無法流傳出去。她的眼眸,像是深邃的潭水,平靜而深邃,藏著不為人知的溫柔與堅韌。
“她性情溫婉,從不與人爭搶,更不會在老夫人面前搶我們的風頭。”珊瑚的話語中充滿了對宋時妤的讚賞,她的眼神里閃爍著對這位同齡人的敬佩,“若是換了個淺薄之人,得到老夫人的寵愛,只怕早就將我們踩在腳下,獨享尊榮了。”
珊瑚轉頭看向春
香,見她的臉色有所緩和,便笑著用肩膀輕輕撞了撞她,打趣道:“別說你不喜歡她,若真不喜歡,又怎會如此關照她?若不是你暗地裡護著,她怎能在老夫人院子裡過得如此安逸?”
宋時妤的出現,如同春日裡的一抹新綠,悄然在老夫人院子裡嶄露頭角。她侍候在老夫人身邊,那份從容與淡然,讓人不禁為之側目。然而,心中的酸澀、嫉妒與不滿,如同暗流湧動,總有人因她的存在而感到不悅,覺得她擋了自己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