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魚 作品

第 33 章 我還缺個表侄,你...(第2頁)

 果然,顏如玉一改之前的愛搭不理,也不氣他藏話了,笑嘻嘻又跟他攀扯:“陳兄,我剛看到你和一女的,在停車場坐著聊天,她誰啊?”

 陳琮腦子轉得飛快:“我表弟……陳耳東的朋友,網友,聊挺投緣的,這趟正好來這,我表弟託我給她帶點小禮物。”

 顏如玉“哦”了一聲:“那陳兄,你很沒有邊界感啊,你表弟的朋友,你初次見面,就把外套披人身上,是不是不太好啊。”

 陳琮低下頭,慢條斯理擼袖子,再抬頭時,一臉被冒犯到的姿態:“怎麼了?那她說冷,我能視而不見嗎?再說了,我給她披,她也沒拒絕啊。”

 顏如玉那眼神,好像在說:好一對背棄表弟的狗男女。

 他嘿嘿一笑,突然拋出一句:“可陳兄,你不是沒表弟嗎?”

 陳琮心頭咯噔一聲。

 顏如玉怎麼知道他沒表弟?一表三千里的事兒,拿這話去問他店裡的老王和小宗,這兩都得懵半天,顏如玉怎麼這麼篤定呢?除非他事先詳盡地調查過自己,可自己這種小角色,有什麼值得調查的呢?

 他裝著沒發覺,聳了聳肩:“表弟怎麼了?我還有堂弟、堂妹呢。沒親的,不能去認乾的嗎?我這種親戚凋零、又被爺爺拋棄的苦命人,當然喜歡到處認親戚。我還缺個表侄,你要是願意……我也願意。”

 顏如玉沒好氣:“陳兄,嘴皮子佔人便宜很開心嗎?”

 陳琮賤嗖嗖地一笑,也冷不丁拋出一句:“顏兄,你說葛鵬去哪了啊?”

 顏如玉一愣,回了句:“我怎麼知道?行了別煩了,修身養性了啊。”

 他拿起手機,調出瑜伽引導音樂,雙腿一盤,又開始閉目養神了。

 陳琮一顆心砰砰亂跳,他拿起打火器,忙著給床邊的藥燭點火,以掩飾自己的表情異樣。

 顏如玉不該這麼回答的。

 第一次見到顏如玉時,他曾抱怨過,說協會開大會,選了這麼個鳥不拉屎的地方,還提到自己“從最近的高鐵站包車過來,三個小時,骨頭都顛散了”,而葛鵬是去綠皮火車站接人的,理論上,這倆沒有交集,顏如玉壓根不接觸、也不知道葛鵬這個人。

 他應該反問“葛鵬是誰”,而不是“我怎麼知道”。

 瑜伽音樂繼續,那個輕柔的女聲又開始本著真善美的理念對外輸出了:“現在,想象自己像大海一樣,寧靜、祥和,你愛這個世界,因為,這個世界是那麼地愛你、包容你……”

 藥燭的香霧再次嫋嫋漫起,陳琮透過香霧,看顏如玉稜角漸漸模糊的臉,腦子裡忽然跳出一個畫面。

 那是金媛媛,又氣又急地捏著一顆牙,憤憤地說:“你看,牙都打掉了!”

 ***

 凌晨兩點多,陳琮睜開眼睛,先躺著不動,仔細聽屋裡的動靜。

 顏如玉已經睡著了,呼吸很有節律,兩三秒一次,合得上深度睡眠的頻率。

 陳琮動作很輕地起身下床,屏住呼吸,開門出來。

 他想去看看那塊因緣石。

 這兩天,“人石會”的成員陸續有撤,但因為協會一次性給賓館交了一週的住宿包場費,大多數人本著“來都來了”的原則,還繼續住著,大宴會廳裡的一切,也都還維持原樣。

 陳琮順著消防樓梯,直上四樓。

 四樓走廊裡靜悄悄的,盡頭處因為靠近宴會廳,燈光有點暗,陳琮走到近前,才發現宴會廳大門緊閉,門上還加了把鏈條鎖。

 奇怪,大宴會廳裡的展品都是贗品,因緣石也重得要動用吊車去吊,不客氣地說,大門開敞都沒事,有必要左一道鎖右一道鎖嗎?

 陳琮蹲下身子,試著去挪掛鎖。

 鏈條被帶得輕響,就在這時,身後響起了一把陰沉的聲音:“你想幹什麼?”

 陳琮回過頭,逆光看到一個高大的中年男人,正跛著腿、很慢地向他走來。

 他想起肖芥子的話。

 ——有兩個人,你記得儘量躲著點……有一個腿上受了傷,這兩天走路會有點跛。

 作者有話要說

 肖芥子坐在桌邊,託著腮看姜紅燭吃麵。

 039號的事,她聽姜紅燭說過不少,綜合前後種種,她也認為,拎人頭的顏老頭、寶華寺看豬的顏老頭,以及山村裡搖扇子的顏老頭,其實是同一個人。

 所謂的死,只是一種障眼法。

 ——他在晉西南的固縣“死”了之後,應該就再也沒在那一帶出現過了。

 ——他在1923年的人石會露過面,之後代表039號出現的,都是家族裡的其他人,畢竟這是個家族號,多的是旁人代他出面。1983年,他確定人石會見過他的人都死光了,又樂呵呵地過來打了個卡。

 姜大瑞是個概率極小的“意外”,顏老頭估計打死都想不到:這人在9歲時居然見過自己,且印象深刻,還把這事原原本本講給了曾孫女聽。

 肖芥子有些感慨:“這老頭還活著吧,也許40年或者60年之後的人石會,他會再出現,那時候,我早就死了。紅姑,活這麼久,是什麼感覺啊?”

 姜紅燭埋頭吃麵:“我怎麼知道,我也沒活過那麼久。”

 肖芥子悵然,她也想活兩百多年、看世間盡是孫輩,老得耷拉皮了她也願意,可惜了,沒這機會。

 避免和這一家正面衝突是對的,倒不是怕,真逼急了,就玩命唄,誰怕誰啊——關鍵是沒這必要,這一家是個盒子,揭開了蓋會有無盡麻煩的那種,所以,儘量壓著盒蓋吧,能不惹就不惹。

 “那,煤精占卜鏡被他們拿走了,怎麼辦呢?”

 姜紅燭一天沒吃飯,著實是餓了,她捧起麵碗,把碗裡最後兩口湯都喝得見了底,含混說了句:“反正要這鏡子也是為你,我又不需要。自己的事自己上心,你有本事,就去偷回來,偷不回來,就這麼著吧。野馬那頭,那麼多人都沒占卜鏡,不也照樣懷胎生出來了。”

 為你為我,界限劃得還真分明,肖芥子悻悻:“那苗老二呢,就這麼死了?”

 姜紅燭擱下碗,拿手背抹了抹嘴:“不然呢?他無兒無女、無親無故,既然沒孝子賢孫出面為他討公道,那就這麼死了吧。”

 肖芥子瞥了她一眼:“紅姑,說人之前先想想自己,你不也無兒無女、無親無故?”

 姜紅燭面無表情:“難道你不是?多顧顧你自己吧,我多半會死在你前頭,我死了,興許你還能管管我,你死了,都不知道誰來收你骨頭。”

 肖芥子無所謂:“死都死了,還管誰來收?再好的棺材收我,我也活不過來啊。”

 她想了想,非常有安全感:“政府,那肯定是政府來收我,死路邊影響市容,死家裡影響房價,政府不會不管我的,我不怕。”

 姜紅燭哼了一聲,想挖苦她兩句,又找不到詞兒:挖苦挖苦,越挖越苦,但一個人臉皮厚到這份上,沒處下鏟,挖不進去。

 她岔開話題:“戳瞎我眼的那個人,查到了嗎?”

 這才一天的功夫,上哪查去?肖芥子搖頭:“還沒頭緒呢。”

 姜紅燭冷冷說了句:“那你還真是個廢物。”

 肖芥子心中嘆氣,幸虧姜紅燭不是她媽,不然這互相辱罵踐踏的“親子”關係,她可真受不了。

 她說:“你不廢物?你不廢物,你查啊。”

 姜紅燭說:“我已經查到了。”

 死老太婆,又在這詐唬,肖芥子故意作態配合她:“是嗎?紅姑,你好厲害啊,是誰啊?”

 姜紅燭把新做好的那個布娃娃推過來。

 看眉眼,又是個男人,肖芥子險些收不住笑:瘋得這麼厲害嗎?做了個布娃娃,就說查到了?

 她抓起那個布娃娃:“就這?”

 接下來的風涼話吞回去了,因為手感有異,布娃娃背後,已經貼好寫了名字的字條。

 肖芥子把布娃娃翻過來。

 依然是白紙、紅字,和之前不同的是,字的筆痕特別深,能想像得到寫的時候,姜紅燭是如何的嚼穿齦血——別的仇恨再烈,畢竟被稀釋了三十多年,但瞎眼這事還沒過24小時,熱乎勁兒還大呢。

 白紙上是個熟人的名字,算熟人吧。

 陳琮。

 肖芥子怔了幾秒,跟她確認:“是陳天海的那個孫子,陳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