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魚 作品

第 42 章 我還怕她不來呢,...

 顏如玉瑜伽練得不順,心浮氣躁——當然,他哪次也沒順過。

 他給李寶奇打電話:“今晚是葛鵬進去的第六晚,過六才穩。不知怎麼的,心裡不踏實,要麼,今晚我跟你一起吧,兩個人保險一點。”

 李寶奇嘿嘿笑:“玉小哥,事情辦得這麼順,鏡子到手,因緣石也要結果了,你怎麼反不踏實了?”

 顏如玉沒吭聲,大概是受幹爺影響:幹爺常說,人的運勢有起伏,不會永居高峰,也不會長伏谷底,高峰最險,八面來風,越得意時越要分外小心。

 李寶奇又說:“你來也行,兩個人,還能打牌解悶。就是現在太早了,要麼你早點睡,一點左右咱們宴會廳碰頭?”

 也是,早去也沒用,顏如玉嗯了一聲,掛掉電話,順手設了個凌晨一點的鬧鈴。

 正設著,陳琮在外頭叫門,顏如玉發著牢騷下床,給他開門。

 陳琮拎著外賣袋進來。

 顏如玉瞥了眼袋子:“買到安眠藥了?”

 他記得,這種藥是不能隨便買的。

 陳琮回答:“買不到,管制藥物,要去醫院開。找跑腿小哥,去我表弟網友那裡取的。”

 這話是肖芥子吩咐陳琮的:她本身是去代買,入店就被拒,才知道這藥管制,最後花了點錢,從藥販子那裡搞了一瓶。

 陳琮拎著袋子走到床邊坐下,從裡頭掏出一板藥片,破了兩片出來,似乎覺得不夠,再加一片,又好像覺得一片太多,掰掉了半片,總之,來來回回,猶猶豫豫,給顏如玉留個他“吃藥了”的深刻印象。

 吃個藥都這麼費勁,顏如玉無語。

 吃完藥,陳琮又擺弄了一回藥燭,被子一拉,矇頭就睡。

 睡了幾秒,忽然想到什麼,伸手將床頭的碧玉葫蘆抓進被窩:“現在沒黃玉,反正都是玉,跟它哥碧玉磨合一下也是一樣的。”

 又問:“顏兄,你抓的是什麼石頭啊?”

 顏如玉聽到了,裝沒聽見,心說:你可少打聽吧。

 這個點,其實時間還早,不過考慮到一點鐘還有事辦、多睡一時是一時,顏如玉也順手撳了燈。

 ***

 藥燭、香薰球,加上安眠藥,三管齊下,按理,陳琮是不該做夢的。

 但可能白天入會的印象太深了,還是做了個夢。

 夢見自己請了塊“色如蒸慄”的和田黃玉,早晚摩挲,當親兒子一樣,養了許久沒進展,和顏如玉、李寶奇一樣,淪為協會中養不成石頭的低能代表人物。

 他一怒之下,找了個鑽頭來,開足了馬力往黃玉里鑽,想給自己鑽一條“入石”的路,但鑽頭的聲音好奇怪,像手機鬧鈴。

 怎麼會有鬧鈴聲呢,難道天已經亮了?陳琮努力想睜開眼睛,奈何眼皮似乎有千斤重,怎麼也睜不開,再然後,他聽到“砰”的砸裂聲,砸得他頭皮發麻,那感覺,像有巨石從天而降,中途裂成無數碎塊,噼裡啪啦,瞬間就把他給埋了。

 ……

 陳琮是被砸門聲給吵醒的。

 天已經亮了,腦袋昏沉沉的,記不起前事也辨不清當下,就是滿肚子氣,氣這人一大早擾人清夢。

 他艱難地從被窩裡爬起來,迷迷糊糊間,先看見對床。

 對床那人和他一樣,也剛欠起身,習慣性地去摸床頭的眼鏡。

 那人一張臉血紅,乍看像被剝了麵皮,頭上還頂一兩塊瓷白,陳琮猝不及防,失聲叫出來。

 外頭砸門的是李寶奇,聞聲更慌了,心一橫,飛起一腳猛踹門:“玉小哥,你沒事吧?”

 也不知道是金鵬的門太廉價,還是李寶奇使的力太大,門居然整個兒被端踹掉了,李寶奇撲著門板栽進屋,“轟”的一聲好大動靜,感覺整棟樓都被帶得震了一下。

 陳琮終於清醒了,他呆坐床上,看顏如玉,看李寶奇,又看牆上地下。

 心說:肖小月,你給自己加戲啊。

 顏如玉的臉血紅,是因為滿脖子滿臉的“血”手印,這血手印,一半是手上塗了口紅摁上去的,還有一半是真血——顏如玉的頭被砸破了,兇器是床頭那盆蘭花。

 他半夜應該醒過,又被花盆砸了,花盆砸得四分五裂,他也昏了過去,枕著碎瓷、花泥以及花枝睡了一夜,直到外頭砸門,才又醒過來。

 牆上,和顏如玉的臉上一樣,也橫七豎八,摁滿了血手印,不止手印,還有用口紅寫的,歪歪斜斜、大小不一的字。

 ——殺人償命!

 ——我知道你的秘密。

 ——這只是開始!我還會再來。

 屋裡,還有一股奇怪的焦味,顏如玉突然反應過來,幾乎是從床上直撲到床尾,伸手去抓。

 他的箱子已經攤開了,屬於未開鎖、暴力拆解箱殼的那種,裡頭的衣服剪得亂七八糟,有一些還燒焦了,顏如玉這一抓,抓起一堆碎衣服,兼一把帶焦味的碎煤精渣——煤精的主要成分是碳,自然可燃,這一把,屬於未燃盡,但絕對被火燎過。

 顏如玉額上青筋暴起,一把端起半扇箱殼,瘋狂往地上磕:更多的煤精渣自衣物間滑落,一塊整的都沒剩。

 李寶奇也傻了:“玉小哥?”

 顏如玉半晌沒說話,頓了頓,雙目赤紅,暴喝一聲,將半扇箱殼狠狠往外甩飛:李寶奇急閃避過,陳琮緊接著閃避,箱殼擦著他的臉,猛拍上牆,然後軟軟滑落。

 陳琮看地上,為了和顏如玉“共同分擔”,他的揹包也被拆解了,裡頭能被破壞掉的,一樣沒落。

 幸好他昨天聰明,把碧玉葫蘆揣進被窩了,不過和田玉抗壓韌性相當高,想破壞沒那麼容易。

 陳琮默默撿起地上碎屏的手機和被劃拉了十幾刀的錢包,還好,肖芥子對他是手下留情的:手機只是碎屏,錢包裡的證件也都還能用。

 但他託著手機和錢包,一臉生無可戀,彷彿已將這倆入殮安葬。

 再抬頭時,門口已經擠滿了人,連金鵬的服務員都在其中:這些日子,看了不少熱鬧,現在,風水輪流轉,輪到別人看209的熱鬧了。

 李寶奇推了一把顏如玉:“玉小哥,人多,注意點。”

 又硬著頭皮壓低聲音:“上頭大宴會廳,石頭也出事了。”

 因為“人多、要注意點”,顏如玉已經努力壓伏情緒了,聞言渾身一震,失聲吼了句:“石頭怎麼了?”

 他等不及李寶奇回答,甚至顧不上穿鞋,一把撥開李寶奇,急衝出門外,唬得門口擁堵的諸人忙不迭退讓。

 陳琮趕緊跟上,他直覺,比起煤精鏡,顏如玉更關心大宴會廳裡的那塊石頭。

 ***

 顏如玉初衝出門時,情緒極其激動,但途中基本就冷靜下來,到了大宴會廳門口,他略停幾秒,接過緊追而來的李寶奇遞過來的鞋,穿上了之後,又胡亂抹了把臉,這才急步走進大廳。

 大宴會廳裡的人更多,連三老、梁世龍他們都在,畢竟,這是一塊鎮匣石。

 福婆抬頭看見顏如玉,先是被他臉上抹糊的血色一驚,緊接著向他招手:“你來看看,正想叫人去找你呢。”

 顏如玉笑笑:“我也是聽說因緣石出了狀況,趕緊過來了。”

 和209房間略有不同,這裡,是在因緣石周圍的地面上寫了字,寫得不多,八成是因為肖芥子準備的口紅不夠用了。

 但寫的意思大差不差,主要表達的還是“殺人償命”以及“這只是開始”。

 石身上有一處明顯焦黑,隱約能聞到焦味兒,顯然,這一處被火燒過。但石頭本應是不怕燒的,而且,這裡燒過之後,凹下去一塊長條,看起來,就跟那一處的石塊被人剜走了似的。

 顏如玉湊前看了又看,還仔細嗅了嗅味道,面色凝重,緩緩搖頭:“不知道,這種情況我也是第一次見,挺奇怪的。等我回去,問問家裡的老人,看他們什麼說法。”

 人都這麼說了,福婆也不便再追問,她示意壽爺和祿爺邊上說話,無意中瞥見一旁的陳琮,先是嚇一跳,頓了頓又好笑,並不避諱他,拉他過來,還抽了張紙巾給他:“你看看你這臉上,都是血印子。”

 自己臉上也有?

 陳琮這才想起,醒過來之後,他只顧看別人了:按照“共享、均沾”原則,顏如玉受什麼,他也會跟著受。

 他團了紙巾擦臉,果然,一抹之下,紙巾上全是紅色的唇膏。

 福婆奇怪:“你這是怎麼了?”

 陳琮含糊其辭:“晚點,晚點會有人跟你們說的。”

 福婆沒再問,她有更擔憂的事,她放輕聲音,滿眼焦慮:“她說‘殺人償命’,又說‘這只是開始’,這是姜紅燭吧?”

 祿爺沉吟:“看著像,但又不太像。”

 壽爺也是這看法:“一碼歸一碼,真是姜紅燭,她報復我們得了,跟鎮匣石過不去幹嘛呢?養石頭的人,一般不會毀石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