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鋒冷 作品

第2章 棄徒


 
歲月如梭,一晃十年。
 江北鍾離觀,已在青蓮山立教百餘年,其掌教彭漸彭真人,亦是這天下間數得著的罕世高手。而青蓮山在他手下,十年內不斷壯大,如今已然是江北武林第一名門。
 一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擦了擦額頭的汗,把手中掃把輕輕往旁邊石階上一放,坐在旁邊一棵大松樹開闢出來的陰涼下歇息。他長得不高不矮,豎著沖天髻,上插木簪,穿著一身淡灰色道袍,道袍上交織著紋路以及符圖,但已經被汗水和灰塵染的有些髒亂。他膚色偏黑,臉略方,一字眉,眼睛是不大不小的桃花眼,鼻正而唇厚,看起來清秀俊逸,正是長大後的董昭。
 董昭坐在樹下,偏頭望向石階之下,一晃十年,她為何還不來看他?
 十年間,他問過彭漸很多次她的下落,而彭漸只是搖頭不語,師兄弟們也不告訴他,他也不知為何。
 鐘聲響起,他轉頭頭望著遠處的樓閣處,有些疑惑,今日是什麼日子?敲鐘作甚?
 隨著遠處不斷地步履聲噠噠傳來,一些跟他穿同樣道袍的人開始順著臺階往上跑,其中有個人稍頓下腳步,看著他問道:“董昭,今天師門大比,你幹嘛還坐在這啊?”
 董昭正要回答,旁邊一個人搶答道:“你管他作甚,他上山十年沒練出功夫,連內力都沒有,每天就只能掃地打雜,師門大比跟他有什麼關係?快走快走。”
 腳步從他身邊離去,他沒做聲,只是自嘲的笑了笑。
 十年了,他上鍾離觀已經十年,十一歲到二十一歲,最重要的十年,他什麼都沒練出來,同樣是劍術,掌法,他自認為很努力的去練了,但比試的時候,他誰都打不過,至於緣由,那就是沒有內力!
 一個沒有內力的人,掌法練的再好,劍術練的再妙又能如何呢?人家有內力的,速度比他快,掌力比他強,怎麼會打不過一個沒有內力的凡人?
 師傅給他把脈後,說他沒有丹田,或者說丹田位置不正,反正就如同沒有一般。他明明感覺體內有一股氣,但是就是使不出來,無論怎麼努力,就是沒有真氣出來,所以,他只能做雜役。從十六歲時被師門認為沒有資質練功起,整整做了五年多的雜役。
 從此之後,鍾離觀的武學已經跟他無緣了,只因他什麼都練不出來。做雜役之後,雖然他經常去看師兄弟們練功,也經常模仿,甚至半夜起來偷練,但是就是毫無結果……
 他每天堅持練沈落英教他的呼吸功法,雖然沒有感覺到練出內力真氣什麼的,但這門功法讓他這些年來都沒生過什麼病,也罷,總比沒練好……
 至於這觀中的武學,在他十年內無數次的嘗試與努力下,仍然沒有練出什麼東西來,他開始有些心灰意冷,難道他真的不適合練武?
 彭漸待他很好,但是經常不在家,至於另外一個更貪玩的汪澄,也就是彭漸的師弟,基本就不在家。他深感彭漸之恩,故此對待師兄弟們都是禮讓隨和,很少臉紅,但長此以往,師兄弟們難免就開始欺負他來,他也不去告訴彭漸。
 日子就這麼一天天的過去,他時常在鐘樓上望著山外嗟嘆不止,不知他的沈姐姐何時來……
 “董昭!你怎麼還還在這啊?!”
 他回過神,一抬頭,迎上了一道銳利的目光。
 “吳非?你找我作甚?”
 吳非生的一臉正氣,一身道袍乾淨無比,他低頭看著還坐在樹下的董昭,一臉倨傲:“今天師門大比,所有人都要參加,你還不去觀星坪?”
 董昭道:“我一個打雜的,我去幹嗎?”
 吳非道:“你不去啊?不去就等著被收拾吧,莫忘了師門的規矩!”
 董昭看著他那灼人的眼光,斟酌了下,起了身。
 吳非抬腳就走,董昭跟上,不料吳非一回頭喝道:“一身髒兮兮的,離我遠點,你這雜役!”
 董昭臉色一黯,捏了下拳頭,吳非卻早早轉過頭去,生怕他這身髒汙碰到了他似的,快速去了觀星坪,董昭只得不緊不慢的朝觀星坪走去。
 上了觀星坪,一個微胖的道士跑過來,一把搶過他手裡的掃帚,扔到階下,神色急促道:“董昭啊,你怎麼才來?就等你一個人了。”
 董昭看著眼前略帶福相的道士,憨憨一笑,說道:“黃師兄,我又不會武功,往年大比我也就湊個人數而已,我有那麼重要嗎?”
 這個黃師兄名叫黃湛,是鍾離觀裡為數不多願意跟他說話的人。
 黃湛拉著他的胳膊就走,一臉急促道:“別說了,快跟我來吧。”
 觀星坪早就站滿了人,鍾離觀的弟子分為內門與外門,內門是天賦高的,武功強的,師傅喜的,外門則反之。內門弟子穿的衣服也不同,是顏色較深的玄色絲繡道袍,外門弟子只能穿淺灰色袍。董昭曾經也穿過內門袍,但因為數年間練不出內力,不得已掉到了外門,只能掃地。
 於是人群被分為兩撥,站前邊的是內門弟子,後邊的就是外門弟子了。弟子們眼睛朝著一個方向看,那臺子上站著三個赭色衣袍的道士,為首一個三角眼,倒鬚眉的高瘦中年道士,是鍾離觀彭真人座下大弟子周文山。左邊那個比周文山還高的道士,面色平庸,鬍子卻極長,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此人是彭漸二弟子傅諸川,右邊靠後那個矮點胖點的道士,一張略圓的臉,像極了葫蘆下半身,他眯著眼,抿著唇,撫著不多的鬍鬚,望著臺下一幫弟子出神,他是彭漸三弟子簡夷洲。

 下邊弟子排排站,除去下了山歷練的,道觀上下還有八百餘人,如果在外的回來,估計能上千,千人的門派已經算是很大的了。
 周文山清了清嗓子,大聲道:“今日是七月初一,師傅臨走前曾定下今日做大比日期,來檢驗我鍾離觀弟子的修行成果……”
 董昭站在人群后邊一個字也聽不進去,這周文山羅裡吧嗦了一大堆,他不由的打起了呵欠。
 他雖然時刻想著練功報仇,但十年來的無數次失敗,無數次被否定,導致他對這觀中的武學失去了興趣,他還是想著有朝一日那位姐姐會回來帶他走……
 正當他要站著打瞌睡時,旁邊一個十七八歲的小弟子高聲喊道:“大師伯,我師傅還沒回來呢?我師傅帶走的我家大師兄三師兄都還沒回呢,大比難道不等他們了嗎?”
 這聲喊吵醒了董昭,他看了看這個青澀的小弟子,跟他是同一個師傅的,叫宋揚,平時總是大大咧咧的,藏不住話的性格。
 周文山道:“玉真師弟沒回來,也不能影響師門大比,這是規矩。”
 “可是……”宋揚還想說話。
 簡夷洲打斷道:“沒什麼可是的,他若是幾年不回,難道就幾年不比了?”
 董昭瞥了一眼臺子上那三個人,沒一個印象好的,他又耷下眼皮,準備繼續瞌睡,天天掃地那麼累,他早就練就了站著打瞌睡的本事。
 也不知過了多久,周文山終於是說完了大比章程,隨著他一聲散喊出,弟子們立馬動起來,從排排站變成圍成一個圓,董昭還在瞌睡,一隻手拉了拉他的袖子,把他弄醒,董昭一臉驚訝,竟然是宋揚,宋揚道:“快動啊,別傻站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