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鋒冷 作品
第7章 朝廷之手
下山的時候是三個人。
午時之後,三人埋好彭漸跟黃湛的遺體後,簡單收拾了一下,就下了山。
董昭還想處理山上那屍山血海,伊寧只淡淡的說了句:“你埋吧。”屍體都是溼漉漉的,死沉死沉,連燒都做不到,董昭只得放棄。宋揚沒怎麼受傷,他只是驚嚇過度,躲在內殿裡昏厥了過去,現在換了一身布衣,除了有點悲傷外,跟沒事人一樣。
在三清殿外,伊寧拾起周文山自刎的那把劍,那劍是鍾離劍,非凡品,她扔給了董昭。埋彭漸的時候,是伊寧刻的碑,碑上除了彭漸的名諱外還刻了一行小字:掘鍾離觀先人墓者,即滅滿門。
下山的時候,董昭挖出了那捲帛書,還好包了油紙,沒被雨水浸透,他抖了抖,收進懷裡,宋揚有意無意朝這邊瞟了一眼,也不知看沒看到。
一切終了。
百里之外,一座府衙內,一個八字鬍的中年男人不怒自威,他一身錦衣,坐於案臺前,望著桌上的手札雙眼似要噴出火來一樣。
他狠狠的一拍桌子:“廢物!”
堂下的幾個人立馬彎腰躬身,不敢直視他,這幾個人裡竟然有個頭戴烏紗的縣官。
中年男子道:“一個女人,當街格殺六個侍衛,師爺被割頭,縣丞被粥嗆死,還明目張膽叫州軍善後,你們都是吃屎長大的嗎?”
縣官道:“大人,這些江湖人士武功高強,行事詭異,若不是大軍圍堵,則很難消滅……而且當時有成百上千的饑民,若激起了民變……”
中年人冷冷的瞥了一眼低頭回話的縣官,說道:“聽說,她自稱京城來的?”
“是……”
“京城……京城……”中年男人手指輕輕敲打著案頭,似乎在琢磨著什麼。而後他道:“州軍怎麼善後的?”
縣官道:“據說何校尉當時也怕激起民變,於是從楊江鎮大戶裡借了些糧,重新開了粥棚,安撫住了饑民。將死去的幾個人屍體收拾好送回了縣衙。”
中年男人道:“這還不錯,屍體在縣衙了嗎,帶我去看看。”
片刻,八具屍體呈現在男子面前,男子蹲下來,瞧著一個侍衛的屍體,他往那屍體胸口上一摸,眼神一變,說道:“肋骨齊斷,五臟破碎,這是腳踢的?”
一個衙役道:“正是。”
他又掀開那師爺的裹屍布,頭與軀幹已經分離,脖頸傷口不是整齊的,像是被鈍物割開的。那人皺了眉,問道:“這是何物所斷?”
衙役道:“劍鞘。”
中年人變了顏色,說道:“這個女人的武功,非江北魏同可比,此事我要上報統制大人,拿紙筆,帶信鴿!”
信鴿很快飛出府衙,向北而去。
伊寧三人下了青蓮山後,去小孤嶺取回藏在那裡的包袱,繼續前行。逢一個十字路口,伊寧沒有猶豫,直接往北邊那條路而去。董昭問道:“你不是一路往東嗎?”
伊寧道:“改主意了。”
董昭躊躇著,伊寧走了幾步發現他愣在原地,於是回頭道:“你跟我走。”
宋揚跳出來問道:“女俠,那我呢?”
伊寧道:“你自便。”
宋揚道:“可我也無家可歸了啊……”
伊寧沒有理會他,重新踏步而行,董昭看了宋揚一眼,說道:“你也跟我走吧。”
一路向北,走到傍晚時分,終於在一條官道上的小茶館歇了下來。
下兩場雨後,旱情大緩,秋種的,回鄉的,趕集的,訪親的人開始陸陸續續出現了。這茶館也是今天才重新開業,掌櫃的滿面春風,給三人上了壺好茶,三人喝著茶,吃著餅。宋揚在旁是不是偷瞄著伊寧,伊寧也不理會他。董昭說道:“宋揚你看什麼?”
宋揚道:“董師兄,我九歲上山,待了九年,還沒下山幾回,女人都沒怎麼見過,我看伊女俠好看,所以就多看了幾眼……”
董昭道:“人家能把你當蚊子捏死,你還看?”
宋揚嚇的不說話了,他本就膽小,偏偏膽小的都活下來了,膽大的都死了。
兩日後,三人走到了,泗州亳州交界處一處原野上,駕著一輛馬車,馬車是伊寧在附近的鎮子上買的。兩匹瘦馬跑的並不快,伊寧也沒使勁趕車,眼下又到分岔口,往泗州方向就是走徐州,朝亳州往西,就是洛陽方向。
伊寧想了想,駕著車,往西北那條路而去,去了不遠,前方有一人攔路,此人身材高大,與她差不多高,衣衫整潔,步履穩健,手攜一把長劍,站在路中央。
伊寧道:“來者何人。”
那人略施一禮,說道:“在下盧彬。”
“何事?”
“聽聞青衣女俠在鍾離觀大殺四方,江淮一帶莫不震驚,特來挑戰伊寧閣下。”
“盧彬?江東第一劍客盧彬?”董昭驚道。
伊寧跳下車,說道:“死鬥?”
盧彬道:“自然是死鬥。”
伊寧左手一擺:“請。”
盧彬見她空著手,說道:“閣下不用劍?”
伊寧道:“不必。”
盧彬拔劍而出,說道:“盧某走江湖十幾年,勝多敗少,你竟敢如此託大!”
伊寧道:“這是遺言?”
盧彬劍一抖,刺了過來!片刻後,官道上留下一具屍體。
車上,宋揚顫聲道:“我……我從未見過這等武功,師祖都沒使過幾次……伊女俠這麼厲害,為何之前江湖上沒聽說過你的大名?”
董昭也是震驚,她沒想到伊寧武功高到了這般地步,他看著伊寧側臉,丹鳳眼古井不波,駕車的手穩的出奇,彷彿什麼也沒發生過一樣。
那可是江東第一劍客盧彬啊……
很快,盧彬的屍體擺在了一座宅子內,還是那個八字鬍中年人,不同的是,他旁邊還多了個四五十歲的黑袍長鬚男子。
黑袍男子道:“連盧彬都對付不了她嗎?”
中年人查看著盧彬的屍體,手這裡一摸,那裡一探,眉頭越來越緊,他說道:“雙手手肘以下,骨頭皆碎,尤其掌骨碎的最為徹底,致命傷在脖子上,似乎是利刃割的。”
黑袍男人道:“雙掌封中門,出了中元歸一這種防禦招數嗎?手骨齊碎,連中元歸一都沒能擋住這種招式,那她出的是什麼掌?”
中年人道:“最可能的是兩種,噬心掌,五方亟雷掌。”
黑袍男子道:“這兩種有何不同?”
“噬心掌是清源魔教的招數,及其狠辣,凡中掌者,掌心處無傷,而五指所觸,皆為齏粉。若一掌打中心窩,則心臟不碎,其餘四髒盡毀。”
“那五方亟雷掌呢?”
“五方亟雷掌是終南山正一門的鎮山掌法,一掌擊出,如五雷轟擊,掌擊處筋骨寸斷,若中心窩,則胸腔塌陷,再無生路。”
“為何不能決?”黑袍人道。
中年人道:“怪就怪在若是噬心掌,那麼盧彬的手掌應該是受損最小的,可是手掌骨碎的比手臂更加徹底。若是五方亟雷掌,盧彬的胸口卻完好無損,這又說不通。”
黑袍男子道:“這不是噬心掌,也不是五方亟雷掌,這是森羅手!”
“森羅手?”
黑袍男子道:“你還忽略了重要的部分。”
男子問道:“還請大人明示。”
“盧彬是劍客,什麼時候他會用雙掌封中門。”
中年男人道:“自然是手上無劍的時候……”說到這裡,他立馬醒悟,“劍!”
盧彬的劍自然也被收集了起來,可是這劍已經碎成了十幾塊鐵片了。
中年人道:“這是,震斷的……”
黑袍道:“你仔細看,從哪裡開始震斷。”
中年人細細看,然後用手去拼碎片,最後說道:“從劍尖開始,往劍柄崩斷。她徒手捏住了盧彬的劍!”
“不。”黑袍人道:“她的手並沒有碰到劍。”然後只見他手一撒,一收,地上的劍柄便到了他手中。
中年人驚道:“龍汲水!”
然後黑袍男子邊說邊演練:“盧彬的海生萬潮劍法刺出,直接就被她左手用龍汲水給吸入掌中,然後,以極強內力瞬間崩碎長劍,再欺身而上,掌直擊盧彬中門,盧彬不得已只能使出中元歸一防禦,然後被一掌震碎手骨,最後,手一揮,劃斷盧彬咽喉!”說罷,他指在了盧彬咽喉上,那裡有一道血痕。
中年人道:“指尖劃斷的?這是刀鋒掌?她還會刀鋒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