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鋒冷 作品

第19章 春意難平


 
風,吹了一天又一天,徹寒透骨,颳得人臉都生疼;雪,下了一場又一場,堆厚如棉,腳踩下直沒腳踝。
 過完年的邵春趕回來,發現不見了師傅,一臉沮喪,董昭一番好心勸說,總算是回去了。奇怪的是朱楓,自伊寧走後就沒來過,而瑞王,似乎早就知道了什麼,也沒登過門。
 董昭每日練功,日子一天比一天枯燥,轉眼已經過了正月十五,沒了伊寧這條魚,京城似乎重新變成了一潭死水。
 城東那座黑色府衙內,一個勁裝男子帶著劍,正在面見一個白臉無須的錦衣老者。老者伸出煞白的手,端著一盞香茗,啜了口,微微一抿嘴,頭也不抬,說道:“傷好了?”勁裝男子正是那被伊寧打傷的裴如炬。
 裴如炬道:“回總管,差不多了。”
 老者放下茶盞道:“來此何干?”
 裴如炬臉有憤憤之色,問道:“那伊寧就這麼放她走了?”
 老者抬起眼皮子,瞟了他一眼,說道:“那你想怎樣?”
 裴如炬道:“朝廷為何不抓了她?俠以武犯禁,這個女人素來我行我素,早晚會成朝廷心腹大患!”
 老者呵呵一嗤:“與其說她是大患,何不說你們是廢物呢?”
 裴如炬雙膝跪下道:“總管,我等確實學藝不精,但是……”
 “但是什麼?”
 裴如炬道:“但是京城有您這樣的高手,難道也治不了她嗎?”
 老者又是呵呵一笑,說道:“連殷掌印都敗了……我又能如何?”
 裴如炬抬頭驚道:“什麼?連殷掌印都……”
 老者道:“你養傷月餘,倒是不曾聽見外邊消息,當然,這種消息也傳不到外邊去。我知道你們不服,堂堂內廷高手,敵不過一個江湖女子,放誰都意難平。”
 “但是……”老者話鋒一轉,“這正是你們修煉的動力,不是嗎?”
 裴如炬道:“可是,當今天下,到底有何種武功能敵過凝霜真氣?”
 老者抬頭,半晌,說道:“你不知道江湖上三大最高深的內門功法嗎?”
 裴如炬問道:“是哪三門?”
 老者道:“無量金身,凝霜真氣,太陰神功。”
 裴如炬道:“可內廷,一部都沒有啊……”
 老者道:“無量金身是少林的,凝霜真氣是沈家的,太陰神功是陰山老祖的,這都是練出過絕世高手的武功。此外,清源教的溯源功法,正一門的張家玄功,龍門幫的化龍功,以及赫連家的烈火純陽掌,鍾離觀的太乙羅霄功,南海派的水出雲法,都是不傳之秘,可惜朝廷都沒有。”
 老者說完連連嘆氣,朝廷這些年重文輕武,武功高手早已不復當年之盛,當今聖上即位後設樞機院,轄內廷外庭兩部,培養高手,專防江湖人士,只是樞機院設立還不到十年,能養出多少高手?
 裴如炬道:“若江湖上這些掌握無上武功的門派做大,我內廷高手能奈其何?”
 老者悠悠道:“江湖人,只會互相殺伐,誰敢無端對抗朝廷?”
 裴如炬道:“總管大人,若我等想變強,總該找一門高深功法修煉吧?”
 老者道:“你可以去少林偷《達摩真經》。”
 “這……”
 “也可以試著去終南山,青城山碰碰運氣……”
 “這……這不等於九死一生嗎?”
 老者玩味道:“富貴險中求啊……”
 裴如炬道:“那鍾離觀不是打下來了嗎?朝廷不是在裡邊找到了很多武學典籍嗎?”
 老者道:“不錯,但是,沒有找到《太乙經》,就像抓了蛇卻沒有蛇膽,殺了鹿卻丟了鹿茸……”
 裴如炬略微一思忖,說道:“那伊寧不是走了嗎?那她那棟宅子應該不是什麼刀山火海吧?”
 老者眼睛泛了光,身子前傾,問道:“哦?你想怎麼做?”
 裴如炬眼睛放光,說道:“好像,她那個師弟,董昭,正是她從鍾離觀帶回來的吧?如果運氣好,我是不是能得到沈家的秘笈跟鍾離觀的功法呢?”
 老者笑道:“你想……去偷?”
 裴如炬也笑道:“那沈落英一家本就是罪人,我去哪裡能算偷呢?”
 老者道:“你不怕閒園另有高人?”
 裴如炬提高了聲音道:“京中高手,盡在我眼中,豈有他哉?閒園現在不過只有一個管家,一個丫鬟,一個毛頭小子罷了,能擋得了我?我倒要看看,閒園,哦不,陸府,還藏著什麼秘密……”
 老者再次端起茶盞,說道:“那你去吧。”
 裴如炬起身抱拳,老者緩緩吐出一句:“此事我可不知。”
 裴如炬眼神一凜,說道:“明白。”
 正月十六,月圓之夜。
 當月亮西移,燈火俱滅之後,裴如炬出現在閒園圍牆上,他趴在那裡,一身蒙面夜行衣,腰間別著把劍,目光如炬,掃視著前方的房屋院落。
 已是丑時,他心想人可能都睡了,望著月亮下沒有燈火的院落,他如貓一般躍下,落在院裡的積雪上,留下了輕輕的撲簌聲。

 他轉頭望向四周,四周沒有任何動靜,他輕手輕腳溜到廊裡,繞著柱子,四處觀察,而後到了內廳門前,廳門比其他府邸的不同,竟然異常的厚,他左右打量,廳門是關閉的,他不知道鎖沒鎖,他輕輕一推,推不動,門後邊似乎被栓住了。他再次看四周,月光被房梁屋簷所擋,而牆頂就是瓦,似乎這是唯一的路。
 他不甘心,圍著內廳外繞著,幾繞幾繞,終於繞到了後院,他走過練武場,觀看著那邊廂房,料想那不是藏寶之地,還是得去內廳主臥,可內廳前門,後門皆輕易推不開。
 他於是又繞,一繞,繞到了一間小房外,小房子有個小窗,窗裡頭是鴿子籠,他一腳踩到積雪,可不料積雪下有根枯柴,一腳下去,“咔嚓”一聲,響了出來。
 裴如炬一驚,急忙蹲下,忽然窗口傳來幾聲鴿鳴,驚的他緊緊蹲著,貼著牆根,耳朵張著,仔細防著意外。
 他自負,白天也沒來踩點,好在鴿子叫了幾聲之後,不作聲了,再也沒有其他聲音發出。他鬆了口氣,走向了內廳的後門。
 他一推,推不動,意料之中,他不敢走窗,怕驚動睡著的人,他壯了壯膽,用力去推後門,隨著他內力的注入,後門並沒有像前門一般被門栓頂住,發出“吱呀”的一聲,開了條縫。
 他一喜,一鑽而入,殊不知,這聲“吱呀”比鴿子叫聲音還要大,可推門的聲音並沒有驚動睡覺的人,反而是馬廄那邊,那裡還有一匹黑色的馬,馬聽到推門聲,竟然嘶鳴了起來!
 董昭躺床上一睜眼,一骨碌爬起來,長衫一披,腰帶一系,打開廂房的門衝了出去,看見月光下雪地上新鮮的腳印,大喊道:“來賊啦,來賊啦!”
 睡夢中的小蘭跟徐治被他一喊,醒了過來。
 董昭拔腿往馬廄跑,跑到一半,正撞上被呼聲驚動想逃的裴如炬,董昭大喝道:“給我留下,偷馬的賊!”
 董昭伸手去扯,裴如炬伸手一撣,就把他手臂打開,打的董昭手一麻,董昭不管,飛起一腳踢去,裴如炬身子一側,董昭踢了個空,好不容易穩住身形,落在裴如炬前面,卻發現裴如炬不走了。
 董昭擺好架勢,喝道:“你是何人?膽敢闖進這裡?”
 裴如炬輕蔑道:“原來是個三腳貓,呵,殺了你看來也沒人知道吧。”
 說罷,他瞳孔一收縮,一手成爪,徑直朝董昭咽喉抓來,速度極快,董昭不敢大意,使出開山掌的關門閉山一式,雙掌朝中間一斬,“砰”的正好夾住了裴如炬的手腕,裴如炬臉色不變,“喲”了一聲,另一隻手飛快打向他的太陽穴,董昭頭一低,躲過那隻手,腳順勢踢出,裴如炬“喲呵”一聲,輕輕抬腳,兩腳一撞,董昭吃痛,裴如炬那隻手又繞了回來,一把提住董昭的後衣領,右手一震,從董昭雙手中脫出來,繼續向前,一把掐住了董昭的咽喉,一切發生的突然,董昭竟然沒有招架之力。
 忽然“嘀”的一聲在夜空中響起,刺耳至極,裴如炬頭一抬,只見夜空中炸開一朵紅花,他眼望去,心中一驚,那是響箭,不等他再想,一支鋒利的箭矢,迎面而來,他手裡抓著董昭,見箭來時,只得撒開手,箭貼面門而過,在蒙著面的臉頰上擦出一道血痕。
 裴如炬後退數步,盯著箭矢來的方向,只見一個窈窕的身影站在對面屋頂上,青絲亂舞,手裡一張大弓,又搭上了一根箭,瞄準了他。
 裴如炬腦袋飛快的轉,這個人是伊寧嗎?不,沒有那麼高,那麼只可能是伊寧的那個丫鬟了!
 正想間,弓弦聲響,箭矢又到,他拔出腰間的寶劍,揮劍一砍,箭“啪”的分成兩段,但箭矢不斷,又有三四隻迎面而來。
 “連珠箭!”他有些吃驚,這個丫鬟竟然能拉出連珠箭來,逼得他一退再退,另一邊,董昭眼看他快退到後門處,立馬拿上牆邊一根棍子,抄到他後邊,準備堵住。
 裴如炬冷冷一笑,說道:“我還以為這陸府有什麼高手呢?就這兩個廢物!”
 他忽地拔地而起,一躍直衝屋頂,隨手劈開射來的箭矢,幾個呼吸間已衝至屋頂小蘭身前,持劍便刺,小蘭俯身以弓將劍壓下,右腳後甩過肩,蠍子擺尾倒踢裴如炬面門,裴如炬左手持劍鞘,“當”的擋住了這一腳,小蘭雙手持弓壓劍,忽然左手一撤,那弓身順著慣性直甩過去,打向裴如炬腰肋,裴如炬急撤身後退,從屋簷上跳了下來,臉色有些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