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雨後腥風

 天昏雲暗，風勁草斜，四月的暴雨將至。</p>

 趙晟坐在輪椅上，窗外的風吹了進來，吹得他兩鬢長髮飛舞，他望著窗外那陰沉沉的天空，眉頭緊鎖，喃喃道：“師妹，到底是失敗了麼……”</p>

 阿贊立於一旁，焦急道：“壇主，快撤吧，徐經來了，外庭四司已經進入了揚州，外庭那些人如狼似虎，不比一般的官兵州軍，我們在揚州已經沒多少力量了，撤往江南吧！”</p>

 趙晟轉頭，看著阿贊那黑黝的面孔，淡淡道：“撤往江南，徐經就不追了麼？”</p>

 “壇主何意？”阿贊臉色有些惶惶。</p>

 “師妹與那劉知府有過太多來往，劉知府是該殺的……但殺了之後，朝廷必然震怒，朝廷不比龍門幫，徐經也非泛泛之輩，這個節骨眼上，我們一撤，江北的佈局就全完了。”趙晟道。</p>

 “左使說她帶隊撤，先引起徐經的注意，待徐經視線轉移後，壇主你再走，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阿讚道。</p>

 “不！”趙晟一擺手，說道：“越是這個時候，越不能這樣做，這樣只會使得我們往後越來越被動，她不瞭解徐經，我們逃了，徐經只會窮追猛打，對我們趕盡殺絕，我們在淮揚的佈局將徹底被根除！”趙晟臉色變得凌厲起來。</p>

 “這個時候，我們要出奇謀，如果揚州的佈局被破，那也要讓破局之人付出代價！”趙晟狠狠道。</p>

 阿贊心中一震，左使瘋了，非要殺龍驍，難道壇主也瘋了麼？</p>

 外庭的皂衛已經行動了起來，力度之大，前所未有，揚州一干官吏的家屬下人僕役都被控制起來，明裡暗裡，外庭的探子早就行動起來，他們可不是廢物，他們是朝廷最忠誠最兇狠的獵犬。</p>

 僅僅兩天，東海幫海留夏在揚州留的暗樁被拔出十幾個，海留夏的人，能服毒自盡的已是最好的結果，被外庭抓了活口的才會明白什麼是生不如死……</p>

 “什麼都沒問出來麼？”徐經坐在府衙大堂裡，一臉陰沉。</p>

 傅恆低頭拱手道：“大人，這些賊人骨頭硬的很，上刑熬死了好幾個，也沒人說出海留夏的下落！據龍門幫提供的情報所言，這幫攻陷揚州府衙的東海幫賊子，很可能與揚州軍司有勾結！”</p>

 揚州軍司麼？徐經皺了眉，揚州州軍可也有好幾千人，若軍隊都被賊子滲透，有多要命可想而知。揚州軍司與漕軍並不是一個統屬，漕軍是朝廷外派的，揚州軍司則是本地的州軍行署衙門。</p>

 四月十二晚，揚州暴雨傾盆，徐經仍然坐於堂上未眠，修長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敲打著案臺，似乎在思索著，桌上唯有一盞昏暗的油燈在跳動，映照著徐經那緊繃的臉龐。</p>

 當日事發後，漕軍的秦皋帶兵追殺海留夏，可海留夏與賀青兩人跑的太快，半路又有十來個黑衣人出來擋，導致海留夏逃脫，秦皋清理掉那些黑衣人後，還抓了兩個活口，但是還沒帶回來審問，那兩個黑衣人居然咬舌自盡了……</p>

 “大人。”一個低沉的聲音響起，打斷了徐經的思緒。</p>

 腳步聲響起，來人是一個臉上有塊刀疤的男子，約莫四十來歲，肩寬腰窄，身材修長，眉淡目明，容貌不凡。他一身黑衣上沾滿了雨水，是從外邊回來的。</p>

 徐經抬起眼皮看了一眼這個人，開口道：“行風，何事？”</p>

 此人是外庭秋繚司司正秋行風，只聽他一口低沉的嗓音說道：“揚州軍司，有異動，那指揮使曲宥，居然在行署裡密會了一個陌生人。”</p>

 “曲宥此人有問題？”徐經有些震驚。</p>

 秋行風繼續道：“龍門幫與東海幫相爭，據龍門幫的人講，官府一直偏袒東海幫，這才招致龍驍親自出馬來戰，而龍驍此人並非莽夫，一眼便看出東海幫與劉知府等人有勾結，可若僅僅只是個知府，東海幫怎會如此囂張？若說那曲宥不知情，又有誰會相信？還有，揚州府庫內十幾萬兩白銀不翼而飛，又是入了誰的錢袋裡呢？”</p>

 徐經蹙眉道：“曲宥掌管揚州五千州軍，我外庭沒這個權利去動他……”</p>

 秋行風道：“事急從權，如今向聖上請旨已是來不及，揚州只恐還有東海幫的殘部潛伏，若曲宥真的有異動，州軍譁變一起，身在揚州的我們，只怕也難逃聖上遷怒！”</p>

 徐經抬頭，看著一臉正色的秋行風，問道：“行風，你想怎麼辦？”</p>

 秋行風道：“大人明日便去揚州軍司那裡見曲宥，說是有形跡可疑之人潛入軍營，只要能面見到曲宥，憑我們外庭高手的手段，制住他一個武夫不難，只要制住他，控制了軍營，清查軍中庫房賬簿，定能有所獲！”</p>

 徐經盯著秋行風，說道：“你就這麼肯定，那曲宥有問題？若他是清白的呢？”</p>

 秋行風笑道：“屬下查案多年，清白不清白，見面便知。”徐經點點頭，對於秋行風，他還是知根知底的，這人武功也高，心思又細，謀略也長，只不過沒有傅恆這般貼心罷了。</p>

 兩人定下計策後，不料翌日雨停，傅恆便馬上來報，曲宥要請他徐經去揚州軍司府裡相見。理由是這幾日配合外庭在抓捕東海幫餘孽，一時沒閒下來，今日才得空，請徐經入他揚州軍司府，讓他盡下地主之誼。</p>

 曲宥的話一點毛病都沒有，但徐經一看便笑了，秋行風也笑了，這人，果然就不是清白的。</p>

 徐經何等聰明，這姓曲的來這一套，八成是請他赴鴻門宴呢。</p>

 上午，徐經整肅了一下，帶著秋行風，傅恆，以及二十個皂衛騎上馬就奔赴揚州軍司府而去。</p>

 雨後的街上溼噠噠的，溼潤的空氣吸入肺腑，令人清爽無比，但空氣中總夾雜著那麼一絲血腥味，鹹鹹腥腥的，讓人聞起來一點都不舒服。</p>

 出了城，踏上泥濘的官道，在揚州城外東北方向數里之遙，才是軍司府所在。因為揚州城繁華至極，商業，船業，手工作坊，織機坊，各種酒樓，飯館，客棧，那都是朝廷稅收的來源，所以城內駐軍過於佔地，就把軍司府移到了城外。</p>

 及至軍司府外，老遠便看見一隊隊盔甲鮮明的軍士，持槍立戟，列隊來迎，那曲宥一身盔甲，見徐經至，帶著幾個副將上的前來，拱手相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