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舊時人(第3頁)
“什麼？他們這是要趕盡殺絕嗎？”董昭脫口而出。</p>
李瞳擦了擦眼眶，繼續哽咽道：“那陣子，我們陸陸續續回山的弟子，有八十多人的，現在……大概還剩三十幾個吧……”</p>
三十幾個人，要復仇，要重建山門，可想而知有多難。</p>
“你那時候，應該是跟著伊女俠在京城吧？”</p>
董昭點頭。</p>
“託伊女俠的福，山上歷祖歷代的前輩們的墳墓他們沒敢掘，師祖的墓碑是她刻的吧？”</p>
董昭點頭，當時宋揚也在場，伊寧在墓碑旁寫了：掘鍾離觀先人墓者，即滅滿門。她師姐想的真是周到。</p>
“所以，說不定現在鍾離觀還有江淮四幫的眼線，我們現在連回都回不去……只能東躲西藏，苟且偷生……”李瞳哽咽說完後掩面大哭。</p>
楊玉真也眼眶通紅，加上之前大戰消耗真氣過多，現在一臉疲態，看上去比董昭現在那張五十多歲的臉還要老。</p>
董昭心裡很不是滋味，他知道這些倖存下來的師兄弟們過得並不好，但不知道已經慘到了這種地步。本想打定主意不摻和他們的事，但是，總有些於心不忍。</p>
李瞳過來道：“七師弟，你一定要幫幫我們啊……”</p>
董昭低頭，不想觸碰李瞳的眼神，轉移話題道：“你們現在在何處落腳？”</p>
李瞳拉住他手，道：“跟我們走。”</p>
河邊的戰事結束，楊玉真這邊還好沒死人，因他帶去的都是武功高強的，所以只有幾個帶傷的，互相攙扶，走隱蔽小路，進了淮陽山。落腳的地方非常偏僻，是山窩裡溝壑旁的一個廢棄山村，有十幾間土屋，幾塊菜地，四周有山林掩護，旁邊有懸崖為險，村後還有一條小路，易守難攻。</p>
董昭卸下偽裝，這才用本來面目見師兄弟，是曾經的師兄弟。</p>
他見到了斷臂的五師兄，還見到了他想見到的那個人，宋揚。</p>
宋揚見到他的那一刻，並沒有高興的跑過來喊他，而是怒氣衝衝衝到董昭面前，用手指著董昭，大喝道：“你這個叛徒！”</p>
“啪！”一聲清脆無比的巴掌聲響起，宋揚被打的一個趔趄，捂著臉，回過頭來，對上的是李瞳那張冷冰冰的臉。</p>
“大師兄，你幹嘛打我？我說錯了嗎？董昭就是個叛徒！”宋揚不服道。</p>
“啪！”宋揚另一邊臉也多了個巴掌印。</p>
“三師兄……我……”</p>
風遙怒道：“平時怎麼教你的？沒大沒小，他是你七師兄！再直呼他的名諱喊一次我就打一次！”</p>
董昭走到宋揚面前，宋揚支支吾吾喊了句：“七師兄，對……對不起……”</p>
董昭神色複雜問道：“你就這麼恨我？”</p>
宋揚不服道：“誰……誰讓你轉投了他門的……”</p>
楊玉真問道：“昭兒，到底怎麼回事？”</p>
董昭沒有隱瞞，把自己從小遇到沈落英，以及教了他吐納功法的事情說了，也把後來伊寧在京城教武功的事情告知了。說完之後，楊玉真，李瞳，風遙等人都沉默了。</p>
半晌，楊玉真道：“原來如此，你並非沒有丹田，而是早就生出了氣海……你這造化難得，天山玄女是與師傅齊名的高手，難怪你如今能有這般身手……”</p>
董昭也不知道再接著說什麼。</p>
楊玉真長出一口氣，說道：“師傅臨死前將《太乙經》交給了你，他什麼都知道，他認可你，是很想你留在鍾離觀的，然而，三位師兄容不下你……趕你下了山……這一切的根源，都是我這個師傅的過……你是個好苗子，卻在山上蹉跎了十年最好的歲月……師傅對不起你……”</p>
董昭想了想，說道：“如果，如果您要重建鍾離觀，我會盡全力相助！”</p>
楊玉真轉過頭來，深深的看著董昭。</p>
李瞳見狀，開口道：“七師弟，你……能不能請到伊女俠……能不能讓她相助？”</p>
董昭心中一震，原來在這裡等著他呢，他剛要開口，卻被楊玉真打斷了，楊玉真道：“伊女俠她那時逼退江淮四幫，救下昭兒跟宋揚，埋葬師傅，就已經是天大的恩情了，我鍾離觀欠的人情還沒還，如何能開這個口？”</p>
“可是師傅，如果伊女俠出手，那我們滅掉江淮四幫就並不難，單靠我們自己，要花多長時間，期間又要死傷多少師兄弟，恢復鍾離，可謂遙遙無期啊！”李瞳說的很露骨。</p>
楊玉真瞟了李瞳一眼，沒有說話，只是重重的嘆了口氣。</p>
宋揚卻開口道：“她不會幫我們的，那個女人性子高傲至極，誰都不放在眼裡，現在我們如喪家之犬，她會幫我們就有鬼了！”</p>
董昭眼神掃到宋揚，有些憤怒道：“宋揚，你是怎麼說得出這種話的？”</p>
宋揚一臉無所謂道：“我說這些怎麼了？”</p>
董昭厲聲道：“當初在山上，是誰把你救下來的？從江北到洛陽，誰給你買的吃喝？我師姐一路上可有虧待你？結果在洛陽，你一言不發，拿了東西就跑了，現在居然反過頭來講我師姐的壞話，你他孃的良心被狗吃了是吧？你還是不是人？”</p>
“我……”宋揚被罵的臉通紅，還不了口，董昭怒意上來，指著宋揚鼻子罵道：“你這個升米恩鬥米仇的小人！真是令人作嘔！鍾離觀怎麼就出了你這麼個王八蛋！”</p>
宋揚臉色如豬肝，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大吼道：“我有什麼錯？你自己拿了《太乙經》跟鍾離劍跟她下了山，我若不拿回來，師門的鎮山之寶就成了她的了！你現在一口一個師姐叫的那麼親熱，你眼裡還有我們這些師兄弟嗎？”</p>
董昭繼續怒罵道：“我師姐她光明磊落，她若是想要《太乙經》，你小子小命早就沒了！何況她早已與師祖齊名，手上有天下第一的秋霜劍，鍾離劍她更不會覬覦，也只有你這種小人，才能生出這等汙穢想法，做出這等齷齪行徑，你當這世上人人都跟你一般心胸狹窄，鼠目寸光？你這種人不過就是髒水溝裡的地老鼠，又髒又臭又噁心！”</p>
見兩人吵的厲害，風遙趕緊出來說道：“七師弟你別跟這小毛孩子一般見識，他就是蠢。”</p>
李瞳也趕緊道：“宋揚，還不趕緊去伙房燒火？趕緊滾！”</p>
宋揚恨恨的看了董昭一眼，流著眼淚轉身跑了。</p>
好不容易安靜下來，幾人說了幾句話後，吳非，梁穗六人來了。</p>
梁穗那張娃娃臉看見董昭，便是一笑，說道：“董昭師弟竟然來了，我就知道你一定會來幫忙的，你是個有情有義的人，絕不會看著師門沒落的。”</p>
吳非眼神有點冷，梁穗一個眼神瞟過去，吳非低了下頭，沒說話。</p>
梁穗，吳非等六人是周文山的弟子，梁穗是大師兄，吳非是二師兄。</p>
梁穗看到楊玉真，這才拱手做禮道：“四師叔。”</p>
楊玉真點頭嗯了一聲。</p>
董昭眉毛一擰，這還真是涇渭分明啊……</p>
這幫表面兄弟客客氣氣的敘了一會舊後，便各自成群，說著那些不想讓別人聽到的話，董昭看了一時皺眉不已，這幫人，都成這般模樣了，還各自存著偏見麼？鍾離觀真的能在這幫人手上覆興？</p>
能復興就有鬼了！董昭獨自一人，走到一處突兀的岩石上，仰天看著那烏黑黑的雲，長長嘆了一口氣。</p>
身後腳步聲響起，他回頭，是楊玉真。</p>
“怎麼改用刀了？你現在練出了內力，鍾離觀的劍法你還會吧？”楊玉真不冷不淡道。</p>
董昭答道：“刀也沒什麼不好的，用起來也很順手。”</p>
“昭兒，你還會回鍾離觀嗎？”</p>
董昭搖頭：“我回不去了，我最多幫你們重新在江北立足，我已經是沈女俠的弟子，伊女俠的師弟了。”</p>
楊玉真聞言黯然低頭。</p>
氣氛一時尷尬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