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鋒冷 作品

第51章 帝心結(第3頁)

 徐經低頭不語。</p>

 “很好,這樣一來,朕想拉攏的人被你們搞成了敵人,難怪她會生氣護短,把你打個半死,你說是不是?”皇帝已然站起了身。</p>

 徐經抬頭道:“聖上,臣固然有罪,但那伊寧,自去年來,行事乖張,好惡殺官,多有罪愆,古人云,俠以武犯禁,那伊寧已然公開與朝廷作對,當剿滅之!”</p>

 皇帝聞言,微閉的眼睛一睜,然後緩緩起身,走到徐經身後,說道:“先帝之前,並未對江湖武人有過多的重視。先帝認為,這些人不過是些好勇鬥狠,身手比常人強些的武夫罷了。但是,誰也沒想到,這些江湖武人,有朝一日會佔名山,收流民,兼併田地,且不時與官府產生摩擦。先帝那時認為,這不過也是癬癤之疾,他們遠不如朝廷勢大,畢竟,一群武夫,又怎麼打得過訓練有素的甲士,故而遣兵剿之,果然不堪一擊,遂漸漸不放心上。”</p>

 “聖上……”徐經想開口,卻被皇帝打斷。</p>

 “朕還未講完。”皇帝冷冷看了一眼徐經,“直到沈落英,以一人之力,獨闖禁宮,御林精銳似草木無知,大內高手如泥瓦不覺,她一人直達御書房內,嚇得先帝惶惶失措,先帝那時方知,他錯了,他低估了這些江湖武夫……”</p>

 皇帝伸手拍了下徐經輪椅背,嘆了口氣道:“故而,朕即位後,設樞機院,廣羅天下英豪,收養了大批江湖成名高手,以制江湖。”</p>

 皇帝似乎有些累,轉身慢慢踱步,坐回椅子上,開口道:“這些年來,江湖武人並未就此衰落,反而愈來愈盛,各種所謂名門大派崛起,甚至與朝廷地方官互為表裡,盤根錯節,已隱隱有坐大之勢。就像年初,昝敏現身山西,便有數百江湖人士前往對峙,而那時,朕的樞機院,在幹什麼呢?”</p>

 徐經道:“那時……臣在……”</p>

 “裴如炬竟然跑去別人院裡偷東西!行這般齷齪之事!韓延釗無視朕之命,私自抓人進獄拷打!而你徐經!竟然私自發腰牌給別人,將人下獄,威脅,甚至試圖收為己用!”皇帝大聲咆哮起來,消瘦的俊臉漲的有些紅。</p>

 龍涎直接噴到了徐經的臉上,徐經大氣不敢喘……</p>

 然而皇帝還沒說完,他繼續咆哮:“那是不是說,朕養的高手,皆是狼心狗行之輩,心懷不軌之徒,其德行甚至還不如江湖上那幫泥腿子?”</p>

 徐經被震到啞口無言,齊宣也低頭不敢說話。</p>

 “而你跟左封顯,硬生生把朕想拉攏的人推到了朝廷對面,是何居心?你們這些人是不是該斬!”皇帝言語冰冷至極,怒意上來,胸膛起伏,死死盯著徐經,這讓後者心驚膽戰,顧不得身上的傷,慌忙滾下輪椅,跪地磕頭。</p>

 半晌,見皇帝不說話,徐經道:“聖上,那伊寧是沈落英的傳人,要如何招攬?須知那沈落英,她可是親手殺了聖上您的兄長!陸白他們一家人都不會跟朝廷通氣的!”</p>

 皇帝道:“那你們就讓伊寧變成第二個沈落英?繼續闖禁宮,以匹夫之怒來讓天下縞素嗎?”</p>

 “臣必竭盡全力,將這一家人除去,為聖上分憂!”</p>

 “分憂?你分的了嗎?”皇帝恨的直接將杯子狠狠摔出,“砰”的砸在徐經額頭,“你不知道人家為何只傷你不殺你嗎?徐經!她是告訴朕,你們這些人過界了,不殺你只是給朕面子而已,你不懂嗎?”</p>

 徐經抬頭,額頭已是一片殷紅:“臣當然懂,但是此人存於世,內廷外庭將在江湖上束手束腳,難有作為,既不能為我所用,只能將其打入地獄!”</p>

 皇帝怒道:“朕看你才該打入地獄!”</p>

 徐經聞得此言,卻抬頭道:“聖上,臣下地獄死不足惜,聖上如果要招攬她,下上一紙詔書便可,她又豈敢不從?然後恩威並濟,將其收留便可,如此可殺可留,為何要放任其在江湖上搗亂?”</p>

 皇帝聞言,怒氣更甚:“徐經你是不是蠢豬!當年的陸白可是國士,可他為什麼要反出京城,去浪跡江湖?這樣的人若不是心甘情願服從於朕,下詔書又有何用?還不是一不出力二不獻計,朕要的是忠心,是他們這種人才公忠體國的心!”</p>

 皇帝從齊宣手中接過另一杯茶啜上一口,緩了口氣,繼續道:“如果把這種人逼到朕的敵人那邊,比如韃靼,比如西域烏託汗那邊,你覺得是好事還是壞事?”</p>

 徐經心中一震,他並未想到這茬。</p>

 “朕告訴你,她不是曾經去過西域嗎?你知道烏託汗那邊是怎麼接待她的嗎?千騎開道,百官相迎,奉為上賓!”</p>

 徐經心中再震。</p>

 “難道朕堂堂中華天子,還不如西域外邦雜胡?你以為她不過一介武夫嗎?她文從陸白,武從沈落英,不僅如此,她還與任安學過兵法,與蘇博學過策論,甚至還與少林高僧學過醫,所學皆為上上。這等人才,朕不招攬,難不成要去招攬那些心胸狹隘,身無所長的小人嗎?”</p>

 “可她畢竟只是一介女流……”</p>

 “他若是男的,還有你什麼事!”</p>

 徐經徹底啞口無言。</p>

 “齊宣,你去告訴程歡,他要是敢因為徐經的事報復伊寧,朕砍了他!”皇帝一臉怒氣。</p>

 齊宣聞的臉上肌肉一抖,連忙喏喏,這皇帝的胳膊肘,已經不知道拐哪裡去了。</p>

 “還有你!徐經,你該好好想想,若要真的為朕分憂,你該怎麼做!再給朕耍心眼,你一個腦袋可不夠砍!”皇帝沉聲道。</p>

 徐經再不敢抬頭,齊宣也不敢吱聲。</p>

 皇帝走後,徐經正待休息,不料一人竟然上門而來,徐經視之,心中疙瘩再起。</p>

 “韓延釗,汝來何干?”</p>

 韓延釗臉色並不怎麼好,坐下冷聲道:“本以為我能隨蘇博去江南立功,誰料因為那姓董的小子也隨行,聖上竟然把我名字劃掉了!”韓延釗將手中茶杯狠狠往桌上一摜,顯然氣的不輕。</p>

 徐經嘆氣道:“我如今也是帶罪之身,且聖上說了,不許再找那家人麻煩,你想怎麼樣?”</p>

 韓延釗毫不掩飾道:“我恨不得將二人挫骨揚灰!”</p>

 徐經道:“你不怕聖上怪罪嗎?”</p>

 “哼!”韓延釗一臉不屑,“在聖上眼裡,我們不過是螻蟻,想我那師弟,死的不明不白,我就算不能為他討回公道,至少也該為他報仇!倘若聖上怪罪下來,亡命天涯就是了,大漠遼東,安南西域,何處去不得?”</p>

 面對韓延釗這番露骨之言,徐經也只是嘆了口氣,韓延釗裴如炬二人,是前些年從江湖上招攬而來的,江湖習氣一直都在,殺人報仇這等思維依然排在忠君愛國之前,他可以理解,但他不會與之同流。忽然間,徐經想到了什麼,在衣襟內一翻,拿出了裴如炬的那塊牌子,放在了韓延釗面前。</p>

 “這是?是我師弟的腰牌!你從哪找到的?”韓延釗摸著牌子大驚失色,連忙追問。</p>

 “董昭。”徐經淡淡道。</p>

 “人是他殺的了?”韓延釗一臉殺氣。</p>

 徐經道:“他沒承認。”</p>

 “必然是他!這個小王八蛋,別落到我手裡,不然早晚我宰了他!”</p>

 徐經一抬眼皮道:“今日你可沒來過我這裡。”</p>

 韓延釗會意,收起牌子,起身朝徐經一拱手道:“多謝徐兄,恩情延釗自當後報,今日延釗不曾來過,告辭!”</p>

 韓延釗走了,徐經嘴角微抬,他什麼都沒說,真的什麼都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