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情義絕(第2頁)
葉眠棉笑道：“屋裡就兩張床，沒地睡了，我們三個弱女子，怕你半夜進屋，你就在樹上將就一宿吧。”說完這妮子哼著曲跑進了屋，大門門栓一鎖，不見了人。</p>
“你們……你們好歹給我換棵樹啊！”李瞳喊道，但根本沒人理他，只有夜晚的冷風吹涼著他的臉頰，板栗樹不時落下的枯葉擦過他的衣角，他驚恐抬頭，生怕下一個刺球又直接砸他腦袋上，他這輩子都沒這麼怕過板栗球。</p>
九月十五，董昭再次走上了青蓮山石階。</p>
李瞳一臉哀怨的走在前頭，董昭白梨隨後，林萍葉眠棉也跟了上來，葉眠棉想見見世面，董昭就不好丟下林萍一個人在家，就把她也帶上了。</p>
石階冗長，一步一步踏著，到半山時，林萍有些累了，她畢竟不會武功，體力差，白梨伸手牽著她，林萍朝白梨笑笑，白梨心頭一滯，這姑娘，長得又漂亮，溫婉動人，又勤勞，又善良，還很剛烈，又不會主動跟人爭，哪個男人見了不喜歡啊……要是董昭也喜歡她怎麼辦？</p>
至於葉眠棉，這個沒心沒肺的丫頭她才不擔心呢。</p>
走著走著，上完最後一階臺階，觀星坪就在眼前了。</p>
記憶中的那整潔寬闊的大坪已經變了很多，地磚不再平整，因為長期沒人打理，雜草從縫隙里長出，將磚縫越頂越大，當楊玉真等人回青蓮山後，也只是清理掉了雜草，觀星坪的地磚已經鬆動，踩上去會時不時晃，有的一腳踩下去就是個坑……</p>
其實李瞳說的確實有一定道理，沒錢，怎麼修？</p>
光是這個偌大的觀星坪，要重新鋪上磚石，就得上千白銀，更何況鍾離觀還有那麼多建築，真要振興鍾離，恢復到原來模樣，沒有上萬兩銀子真的很難。</p>
走過坑坑窪窪的觀星坪，五人朝著三清殿方向走去，走到那邊一看，哪裡還有什麼三清殿，只剩一個門廊，三清殿舊址處簡單砌起了一個土磚小殿，殿後幾間木屋，一個走廊，這就是如今鍾離觀的全部樣子了。</p>
至於其他的亭臺樓閣，如今還是廢墟，所謂舊景只在記憶中，眼前盡是蕭瑟處，莫不如是。</p>
到了小殿前，有人出來了，出來的是梁穗吳非二人，兩人見到一身狼狽的李瞳，先是一驚，再看見董昭，又是一喜，眼光瞟到董昭身邊三女，又是一惑。</p>
吳非笑笑，頭一個走上前來，跟董昭白梨打招呼，他年紀比董昭大，而且去過董昭婚宴，於是大大方方的喊道：“師弟，弟妹，你們怎麼來了。”</p>
梁穗隨著吳非上來，也跟董昭打起了招呼，兩人完全無視了李瞳，就這麼跟李瞳擦肩而過，對他一身狼狽不聞不問。</p>
“這兩位姑娘是？”吳非笑著問道。</p>
董昭介紹道：“這個是葉空葉大俠的女兒，那個是青蓮山腳下臨溪村的林萍。”</p>
梁穗那張娃娃臉笑道：“董師弟真是有福啊。”</p>
董昭尷尬一笑。</p>
這時，楊玉真，風遙走了出來，風遙看見董昭，當即跑來，抓住董昭臂膀，激動道：“七師弟，你終於回來了！你終於回來看我們了！”董昭笑笑，他對風遙印象也不錯。</p>
“瞳兒，你怎麼回事，怎麼會弄成這個樣子？昨晚怎麼沒回來？”楊玉真面對著李瞳，語氣有些不滿問道。</p>
李瞳無奈瞥了一眼身後不遠處的董昭。</p>
楊玉真轉過頭來，直直的打量著董昭，董昭也雙眼如炬，打量著楊玉真。楊玉真一身棉布長袍，眼角處皺紋很深了，看起來憔悴了不少，但依然有曾經七八分風度。</p>
“楊道長，別來無恙？”董昭開口道。</p>
楊玉真瞳孔一縮：“你叫我什麼？”</p>
“楊道長。”</p>
“你該叫我師傅！”楊玉真有些不滿。</p>
“我師傅，是沈女俠，我去年七月就被趕下鍾離觀了，我不再是鍾離觀的弟子了，而且我師姐是伊女俠，請恕董昭不能再叫你師傅了。”董昭淡淡道。</p>
吳非大驚道：“董昭，那你不認我這個師兄了嗎？我承認，當初確實對你很過分，我對不起你，但廬江之戰後，我變了，你也蛻變了，我想跟你做兄弟，你還認不認我？”</p>
董昭笑笑：“當然了，吳兄，我們是兄弟。”</p>
吳非已經不再是當初目中無人的那個天之驕子了，他經歷了很多，也成熟了。</p>
梁穗道：“董昭，那我呢……”</p>
“梁兄也是。”</p>
梁穗會心一笑。</p>
“董昭！你什麼意思？你上山來就是跟我說清這些的嗎？你須知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你口口聲聲稱我楊道長，是要與我斷絕關係的嗎？你那師姐，難道就教了你這些！”楊玉真見狀，憤怒道。</p>
“我上山不是來找楊道長你的，我是來找汪師叔祖的，還有，你罵我可以，別詆譭我師姐！她對鍾離觀有再造之恩，你若再口不擇言，我不管你曾經是我的誰，我一定讓你後悔！”董昭也沒了好顏色，沉聲說道。</p>
楊玉真聞言一時噎住，死死盯著董昭，董昭毫不怯懼的盯著他，這時白梨走出來說道：“姓楊的，你是不是沒長記性？當日在翠柏莊，是誰在慕容熙手下救的你，又是誰找人治好了汪澄的毒，你當你自己是什麼東西，你也敢詆譭我寧姐，你這種忘恩負義之徒，你信不信我現在就殺了你！”</p>
“你……”楊玉真看著白梨，一時語塞，說不出話來。</p>
“師叔祖他不在山上，他去京城了。”梁穗開口道。汪澄此時並不在山上，董昭以為他在，也就沒問李瞳。</p>
“他去京城做什麼？”董昭不解。</p>
“他說去見一位故人，一個叫度然的老和尚。”吳非道。</p>
“去見度然大師？那他什麼時候回來？”董昭很奇怪這兩人居然認識。</p>
“大概不會好久，幾天之內吧。”吳非說道。</p>
董昭黯然，他沒想到汪澄不在，於是，他也沒心思待在這青蓮山了，但臨走前，他想去彭漸跟黃湛墓前看看，就開口道：“我去師祖墓前看看，看完我就下山了，若是師叔祖回來了，吳兄你告訴師叔祖，我在麻園鎮外翠柏莊等他。”</p>
吳非點點頭，風遙卻一把抓住董昭的手，說道：“七師弟，你在青蓮山多待幾天，沒事的。”</p>
董昭笑笑：“風兄，我還有家眷在此，不方便。”</p>
三個女人肯定是不想住道觀的，她們又不是張瑤那種女道姑，住山下林萍家不好，難道要住這裡看楊玉真那張苦瓜臉不成？</p>
董昭四人往墓園而去，梁穗吳非也跟著去了。楊玉真看著董昭的背影，神色複雜，然後咬了咬牙。</p>
風遙安慰道：“師傅，七師弟已經成家了，他早已退出鍾離觀，您莫要這樣與他不睦了。”</p>
楊玉真眼光一瞥：“你也站他那邊？你沒看見你大師兄被他打成這副樣子了麼？”說完他手一指狼狽的李瞳。</p>
誰知風遙也絲毫不懼，一手指著身後那座小殿，說道：“師傅，你也別忘了你這殿堂木屋是靠什麼修起來的，還不是在七師弟留在淮陽山那個包袱裡拿出來的錢！不然我們到現在，只能住草屋！莫說玄女閣下對我們如何大恩，七師弟在廬江難道不是為我們捨生忘死？您要是忘了，我可沒忘！”</p>
楊玉真又為之一滯，講不出話來。</p>
踏過鋪滿枯葉的山路，撥開攔路的枯枝，在這有些蕭涼的青蓮山上，有條不紊的腳步聲響著，不多時，幾人便到了鍾離觀墓園，站在了彭漸墓前。</p>
董昭跪了下來，他細細撫摸著那塊墓碑，用指紋感受著墓碑上的凹凸，回憶著與這個老人的點點滴滴，不知不覺淚流滿面。</p>
“師祖，我來看你了……”董昭開口，已是哽咽不止。</p>
白梨從包袱裡取出早就準備好的香燭紙錢，無聲的蹲在董昭身邊，點火，燃香，灑紙。做完這一切，她也默默的跪了下來，他的師祖也就是她的長輩，誰讓她嫁給他了呢。</p>
後面的梁穗吳非也不知不覺眼眶紅了起來，當初這個老人還在的時候，鍾離觀是江北第一的武林名門，可如今……都怪自己不爭氣，怪自己不成器，也怪周文山楊玉真過於狂傲，忘卻了道人的本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