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隕落(第2頁)
“汪前輩……”施瑜夫婦齊刷刷勸道。</p>
“不消說了,明日我要去一趟。”汪澄擺擺手,誰也勸不住。</p>
翌日,汪澄跟董昭等人辭別了施瑜夫婦,往西邊的洛陽城進發,車輪咕嚕咕嚕響著,馬兒鼻孔裡噴著白氣,迎著西風,進了洛陽城。</p>
正月初六,洛陽城內已經是熙熙攘攘,無數百姓穿著棉衣,來來往往,有的賣些小物件,有的四處吆喝,他們可沒那麼多時間拜年訪客,他們更多的是要為了生計幹活。</p>
“師叔祖,我們直接去金鯉堂嗎?”駕著馬車的董昭終於開口問了一句。</p>
“先去喝一碗龍涎湯,我當初跟落英啊就是在洛陽洛河街口子上喝龍涎湯認識的,到了那裡,我也許就能想起來了。”汪澄露出一絲期待。</p>
“師叔祖,你到底想起了什麼,一定要跟龍驍說,就不能跟我說嗎?”董昭問道。</p>
“你又不懂,再說我也記不起來了。”汪澄又開始撓頭。</p>
董昭搖頭,駕著馬車轉到了洛河街口,汪澄看見那麵攤擺出來,手一指,興奮道:“對,就那裡,那個麵攤!”</p>
幾人下了車,走過去點了五碗龍涎湯,在麵攤邊上簡陋的桌子前坐了下來。麵攤的小二很快端了所謂的龍涎湯上來,另外還有五個饃饃,一起放在了桌上。</p>
汪澄哈了口氣,端起一碗湯就要喝,才抿一口,就連連道:“燙燙燙!”他忙不迭的放下碗,用嘴開始吹。</p>
“昭哥,我們去取點錢吧?”白梨說道。</p>
“嗯?沒銀子了嗎?”董昭問道。</p>
“只有大的銀票,散碎銀子一路上用的差不多了,我們去一趟豐泰錢莊吧?還有,你過年都沒添新衣裳的呢,我們還要去扯布。”</p>
“師姐不是給我們買了新的棉衣嗎?”董昭不解道。</p>
“昭哥,我們回南巖,南巖熱啊,待春日到,可要穿輕薄的衣裳了,棉衣就用不上了啊。”白梨說道。</p>
“哦,好,那我們去吧。”董昭答應道。</p>
“阿萍,走吧。吳兄,你就與汪前輩坐在此處,不要亂走,我們一會就回來!”董昭說道。</p>
吳非答應下來,汪澄擺了擺手,示意不要擔心,就這樣,五人分開了。</p>
汪澄喝著湯,果然是久違的味道,他恍惚間,又想到了沈落英,他看著坐他對面的吳非,一時失神。他又想到了自己的師兄彭漸,回憶如同潮水,湧進了他的眼眶……</p>
那一年,他出山遊歷,正好在洛陽這洛河街口休憩,一個身穿紫衣的少女也坐在旁邊的桌前,他點了一碗龍涎湯,少女也點了一碗,兩人喝著喝著,少女瞄了他一眼,他也瞄了她一眼。</p>
她長得不是特別漂亮,但是很有靈氣,頭髮烏黑,膚色透紅,眉宇間,英氣盎然,顯然是個習武之人。</p>
“道兄,你會算命嗎?”少女忽然問道。</p>
當時的他捻了捻鬍鬚,悠然道:“當然,不會。”</p>
“世上居然還有不會算命的道士啊?”她詫異。</p>
“當然,出家人不打誑語。”他還是悠悠道。</p>
“你出家人?”她更詫異了。</p>
“自然是出家人了,姑娘有何疑惑?”他皺眉。</p>
“你不知道這龍涎湯是肉湯嗎?還出家人,你這個假道士!”她哈哈大笑,輕靈的聲音響徹街頭。</p>
“胡說,這明明是菜頭醬汁湯,哪來什麼肉?”他鬍子抖動,反駁道。</p>
“哎喲,你不知道啊,這醬汁為何這麼香,那是因為,這醬汁乃是驢皮熬剩下的嘞,為何叫龍涎湯,天上龍肉,地上驢肉,虧你長這麼多鬍子,這個都不知道啊?哈哈哈哈……”她捂著肚子笑的打跌。</p>
他臉色一變,看著小二那古怪的表情,伸出手指,點住自己胸腹的幾處穴道,一擰喉嚨,對著桌子下就嘔了起來!嘔的差不多了之後,他直起身子,那紫衣姑娘忽然“噗嗤”一聲又笑了起來。</p>
“你……你又笑什麼?”他驚訝莫名。</p>
“騙你的,這就是菜頭醬汁湯,純素的嘞!”她捂著肚子指著汪澄大笑。</p>
汪澄大怒:“小丫頭片子,你居然捉弄老道!”</p>
“你剛剛要是說你會算命,我就不會捉弄你了,誰知道你這麼老實……”她還在笑,笑的花枝亂顫。</p>
“你……哼,老夫不跟你一般見識!”汪澄端起那碗龍涎湯,一飲而盡,起身就轉身離開。</p>
“哈哈哈哈……”身後的笑聲傳來,而且不止她在笑,後邊所有的人都在笑。</p>
他猛然回頭,一個路人道:“道長啊,你剛剛嘔吐的時候,這姑娘往你碗里加了一勺豬油哩!”</p>
“什麼?”他大怒,但湯已嚥下,難道還要再吐一次不成?</p>
那紫衣姑娘起身,笑道:“道長,你的賬我幫你結了啊,笑死我了,下回見!”</p>
她一轉身,拔腿就跑,汪澄一時氣憤,拔腿就追,一直追出洛陽城,一路直追到熊耳山上,兩人這才停了下來。</p>
“我說道長啊,我冤枉啊,我其實沒往你碗里加豬油……”她上氣不接下氣道。</p>
“你還想騙我,你這個小丫頭騙子,你是誰家姑娘,這麼可惡?”汪澄不信她半個字。</p>
“我姓沈,叫沈落英,你又是哪家道士?”她問道。</p>
“老夫汪澄,青蓮山道士!”</p>
“我們交個朋友,這事就算過去了行不行?”</p>
“不行!”</p>
“真不行啊?”</p>
“嗯……不行!”他抖著鬍子道。</p>
“那我下次還往你碗里加豬油!”</p>
“你……”他氣的鬍子直抖。</p>
她放聲大笑,繼續往遠處跑去,他不甘心,一路追……</p>
那是他第一次見到沈落英,也就是那時起,他跟她成了忘年之交!</p>
汪澄低頭,看著那碗熱騰騰的龍涎湯,不由一笑,落英啊,你現在在哪啊?我已坐在這桌前,點好了龍涎湯,你什麼時候過來加豬油啊……笑著笑著,汪澄眼淚就滴了下來……“啪嗒”滴進了湯裡。</p>
他又想起了彭漸,師兄啊,你怎麼就這麼走了呢?你可知師弟我多難啊,這青蓮山該怎麼辦啊?我也快去陪你了,可身後這些小輩們該怎麼辦啊?</p>
想著想著,他第二滴眼淚也掉了下來,再次“啪嗒”掉進了湯裡。</p>
“師叔祖……”吳非察覺到了汪澄的眼睛,急忙放下碗問道。</p>
“沒事,沒事,喝湯……”汪澄含糊的應著。</p>
洛河街口也熱鬧起來,行人熙熙攘攘,很多小販在麵攤前走過,忽然,一個錢袋子掉在地上,汪澄,吳非同時看向了那個錢袋子,吳非撿起,追上掉錢的那個小販,說道:“兄弟,你錢袋子掉了。”</p>
那小販回過頭,看見錢袋,一時驚訝,但又立馬喜笑接過:“多謝大哥,多謝大哥!”接走錢袋子,那小販就走了。</p>
吳非回來的時候,汪澄卻起了身,在不遠處跟人爭吵了起來。</p>
“你偷他東西,證據確鑿,你還想抵賴?”汪澄氣呼呼對一個尖嘴猴腮的混混道。</p>
那混混面紅耳赤道:“我……我地上撿的!”</p>
被偷東西的是個中年漢子,他一把揪住那混混,喝道:“跟我去見官,我定要官老爺打你板子!”</p>
“大哥,有話好說啊!”</p>
中年漢子哪由分說,拎起那混混就走,回頭還不忘了跟汪澄道謝:“多謝道長仗義,若不是道長,我要被這廝害苦了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