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異變
青山披薄霧，綠水浮輕舟。</p>
四月十七，眼看又是一個和煦溫暖的日子，青山之下，空氣清新，大江之上，水流平穩，正是那行船最好的日子。</p>
十艘大船自江州出發，此刻已經快到夔州，這十艘船，是官船，高大堅固，甲板厚實，桅杆挺拔，上邊更是旌旗密佈，迎風招展。船上軍士肅然直立，身披甲冑，手持長槍，腰攜勁弩，目視前方。</p>
這支船隊正是朝廷自蜀中發出的運銀船！</p>
過了夔州，往前便是白帝城，而此刻那江心島上，兩個人影正立在島中最高處，面朝西邊，靜靜等待著。這兩個人，一個是海流蘇，一個是那黑袍男子。</p>
“師傅，徒兒此計可有什麼漏洞嗎？”海流蘇問道。</p>
“暫且沒有，不過難保沒有異變。”黑袍男子沉聲道。</p>
“異變？”海流蘇蹙眉，轉過頭看向黑袍男子。</p>
“不錯，我們要的是船上的銀子，在銀子到手之前，可不能讓船沉了，也不能讓人發現了！”</p>
海流蘇深深點頭。</p>
十艘大船眼看就快到白帝城這江水分叉口時，忽然一條船自北邊靜水灣駛出，船上邊有個人居然穿著一身文官官袍，看起來像個知州，那知州身邊的一個師爺模樣的揮手朝銀船那邊喊起了話來。</p>
“諸位，我家知州在此，前邊峽口水道去不得啊！”</p>
那銀船上邊的軍士見這邊船揮手喊話，立馬通報了上級軍官，很快，一個油膩的大肚將官自最前邊一艘銀船上閃出，望著這邊船上穿官袍的男子，高聲問道：“你是哪裡的官，前方為何去不得？”</p>
這邊知州模樣的人起身上前，對著對面船的那將官拱手道：“本官乃夔州知州，本欲順江而下回家祭祖，但前方巫山峽口江面暴雨如注，水流湍急，已有數艘船隻出事，故停留在此處靜水灣等待。看將軍也是要順江而下，故而前來提醒。”</p>
那將官哦了一聲，一拱手，轉身便朝裡邊走去了，想是去告知銀船船隊的最高統帥了。</p>
此次領船出川的人乃是西川轉運使，名叫鄧薈，乃是正三品的高官，鄧薈生的一張白白淨淨的臉，天庭飽滿，眼如星，鼻如梁，長鬚整整齊齊，一絲不苟，乃是當官的裡邊難得的俊俏男子。</p>
鄧薈聞得此消息，立馬站起身子，自最中間的船隻通過踏板走到最前方那艘船，立在船頭，看著這邊的夔州知州，厲聲道：“你是夔州知州？”</p>
那夔州知州慌忙拱手道：“下官趙成見過鄧大人！”</p>
“前方巫山峽口當真不能過船嗎？”鄧薈厲聲問道。</p>
“下官不敢隱瞞，那巫山峽口本就窄，而巫山那處天氣晴雨無常，這春夏之交經常暴雨如注，下官建議大人稍作停留，先派人探明水情再往前。”夔州知州道。</p>
鄧薈沉吟了一下，便道：“但是本官身負皇命，豈能耽擱，再者本官十艘大船如何能在這江上停留？”</p>
夔州知州趙成道：“大人所言極是，大人不妨將船往江北岸靜水灣邊停靠半日，派快船前往前邊江面探明水情再啟程不遲，下官也是身為夔州知州，身負皇命，不敢怠慢，故此前來相勸。”</p>
鄧薈再次沉吟，三峽之險他是知道的，春夏之交巫山雲雨變幻無常他也是知道的，這夔州知州生怕船隻在他管轄境內出事，前來勸告，這一切聽起來都是那麼正常，且合情合理。</p>
對，太正常了，太合情理了。</p>
鄧薈沒有多想，對面穿著的是知州的官袍，他諒誰也不敢冒充朝廷命官，於是點點頭，答應了下來。</p>
鄧薈隨即下令十艘大船往北岸停靠，而北岸靜水灣正好泊船，且還有個靠江的小鎮子，裡邊想必也有些好吃的，他正好有些餓了。</p>
岸上小鎮子裡，正好有間不錯的臨江酒樓，在那夔州知州趙成的邀請之下，鄧薈帶著一隊兵，兩個隨從上的樓來，兩個文官選了個雅間，坐了下來。</p>
酒樓的夥計們很快便安排上了飯宴，江中鮮魚，山中野味，時令小菜，鮮果美酒，一應俱全，那鄧薈聞著這撲鼻的香味，滿意的點了點頭。</p>
“來來來，鄧大人一路辛苦，下官敬你一杯！”</p>
趙成站起來，躬身舉杯，面帶討好式的笑容，望著鄧薈。</p>
鄧薈輕笑一聲，也舉起杯，卻沒有起身，只是坐著輕抿了一口酒，那趙成絲毫不在意，帶著笑意一飲而盡。</p>
鄧薈望了望窗外的大江，轉過頭朝趙成問道：“本官做西川轉運使三年，還未見過你，不知你是哪年高中的進士，何時來的夔州啊？”</p>
“慚愧慚愧，大人有所不知，下官本是潭州知州，去年年底調任的夔州，也不是什麼進士，只是舉人出身……”夔州知州趙成陪笑道。</p>
“哦，是這樣啊。”鄧薈隨意瞟了他一眼，既然只是個舉人出身，那就沒那麼多話好談的了。舉人在這個年紀做到知州，想必這個趙成並非是個乾淨的人……</p>
“是啊，今日得見大人，真是三生有幸啊！”趙成依然面帶誠摯的微笑。</p>
鄧薈聞言只是略微嘴角一揚，沒有接話，這種諂媚之語他聽得多了去了。本來就第一次見面，他官又比趙成大，趙成只是個五品的知州，自然沒有主動搭理的道理。</p>
時至中午，酒樓開始熱鬧了起來，船上的很多軍官帶著士兵也跑進來喝酒吃飯，鄧薈有些蹙眉，這船總得派人看著吧？他立馬起身，對身邊一個侍從道：“傳令下去，所有人待在船上，不得下船吃飯！”</p>
趙成聞言瞳孔一縮，臉上立馬帶笑道：“大人，這是何必呢？將軍與將士們也很辛苦的啊。”</p>
鄧薈立馬斥責道：“朝廷要事，豈能兒戲？”</p>
“是是是，是下官說的差了。”趙成低下頭，眼裡卻閃過一抹狠厲之色。</p>
鄧薈再次盯著窗外，往下看時，只見一些將軍士兵一身懶散的回到了船上，臉上帶著憤怒與苦惱之色，有的還在那裡罵罵咧咧，想是對他的命令不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