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鋒冷 作品

第207章 襄陽之戰

功敗垂成徒辛苦,血染夕陽一片天。

襄陽,三面城牆已被血染紅,映照在夕陽下,是那麼的鮮豔,又是那麼的刺眼……

今日是六月二十九,這已經是沈青攻打襄陽的第三天。

襄陽城高池深,即使沒了樊城擋在前邊,這座堅城也難以短時間攻克。

海流蘇望著城下井然有序撤退的軍士,眉頭緊皺,那俏麗的臉上露出濃重的憂愁之色。

“我們還有多少人?”海流蘇問道,她身後站著刀疤臉袁桃。

袁桃低頭拱手:“城內可戰者尚有一萬五千餘人。”

“江城能否調兵馬過來?”

“江城只有萬餘人了,而且據可靠消息,那曹豻的三萬漕軍真的已經自廬江一帶西進了……”袁桃說的很隱晦,江城的人馬動不了。

“攻防戰戰損比是多大?”海流蘇繼續問。

“一換一……”

“一換一?”海流蘇聲音變高了,“他們攻,我們守,一換一?”

袁桃低頭:“是的,右使大人,對面的兵馬確實驍勇善戰……”

海流蘇望著天邊的夕陽,沉默了……

原本以為朝廷腐朽,他們準備多時,起事確實有把握,而且剛開始也確實很順利,地方州縣的官兵根本就不堪一擊!除了中原有些地方遭到了抵抗之外,該拿的東西全拿下了,甚至她的兵馬一度攻佔了武關……

可誰想到這個蘇博,居然不請聖旨,直接帶著兵馬一路南推,先滅孫鳴,後破武關,將她快打下的中州又奪了回去!而後山東的趙晟,原本已經攻佔了山東大部分州縣,甚至將殷奇趕到大河以北,誰料來了個沈青,不到半個月就將形勢逆轉,而趙晟一路慘敗,被沈青設計生擒,一切都反轉了過來……

而如今,蘇博跟沈青居然合兵一處,聯手來對付她,她手下的人馬已是全面退守,苦苦支撐……

海流蘇望著夕陽,她想不通,為什麼朝廷還有蘇博這種忠臣?為什麼這個忠臣手中還握有如此強大的一支兵馬?為什麼殷奇能找到沈青來幫忙?為什麼沈青這麼會打仗?

思來想去,海流蘇想到了去年,在江北那時候碰到的那個小姑娘,也就是徐蕙蘭。

當初在江上刺殺蘇博時,是這個小姑娘替蘇博擋了左木一棍,蘇博因她活命!去年更是讓這個丫頭得知了自己東華廟的消息,海流蘇派人追殺未果,還讓她跑掉了!而這個小姑娘回去就直接告訴了伊寧東華會的情況……

就是徐蕙蘭這條小小的漏網之魚,如今引來了這數萬大軍!

海流蘇憤恨不已,一拳砸在了女牆之上,只砸的磚石碎裂……

如今的蘇博與沈青,身邊足足八萬大軍,就算是天尊來,也動不得他們……

世間沒有後悔藥可吃,前兩次的失敗註定了今日要面對這等大敵,種下的苦果除了自己嚥下去,還能怎麼樣呢?

“城內還有多少百姓?”海流蘇轉頭問刀疤臉袁桃。

袁桃答道:“襄陽城內,還有五六萬百姓。”

“抓壯丁!男的上城牆禦敵,女的去做飯!城內能拆的房屋都給我拆了,房梁做成滾木,趕製投石機,磚石給我壘上來!”

“是!”

海流蘇原本俏麗的臉變得猙獰不已,如今敵強她弱,她只能做出這等毫無底線的選擇!

而對面的大營內,也是一片陰沉沉的氣氛。

“蘇伯伯!”沈青一摘頭盔,直接就跑到了蘇博榻前。

蘇博又病倒了,本就身體孱弱的他頂著酷暑奔波,吃不好睡不好,一路從山西轉戰陝北,又下關中,過武關,最後來到這襄陽城下,身子又垮了。

“青娘……”蘇博蒼白的臉笑了笑,喚了一聲。

“蘇老頭你不要說話!”度然罵罵咧咧端起一碗湯藥來,就準備喂他。

蘇博點點頭,在沈青的幫助下坐了起來,靠著軟枕就開始喝藥。沈青看著度然,眼中帶著疑問,度然搖搖頭,知道沈青要問什麼的他選擇了暫時不說。

等蘇博終於喝完藥,度然讓蘇博躺下休息,這才拉著沈青走到門外談了起來。

“蘇老頭快熬不住了……”度然開口就是這句話。

沈青瞪大了眼睛:“他還能活多久?”

度然伸出了一根手指。

“一個月?”

“一年……”度然再次搖頭,“最多活一年。”

“老和尚你想想辦法啊!”沈青急了。

“想辦法,老衲難道想他死嗎?可老衲我又不是神仙!我能怎麼辦?”度然雙手一攤。

“找你師兄去啊!明佑大師不是醫術最了得嗎?”沈青問道。

“他?鬼知道他跑哪去了!一跑這麼多年……”度然不滿嘟囔道。

沈青沉默了下來……

“眼下最要緊的還是想想怎麼攻破襄陽吧,早點滅了東華會,你們一群人團聚,蘇老頭一高興,說不定就能多活幾天了!”度然說道。

“好,我知道了。”沈青垂下了眼簾,轉身就走了。

度然望著沈青的背影,忽然抬頭看天,只見陰雲開始遮蔽星空,他搖頭道:“這雨怕是要來了啊……”

雨?沈青頓了頓腳步,只是片刻後,又抬腳離開了。

蘇博病倒,早就將指揮權交給了沈青,而殷奇,也早早就坐上了冷板凳,根本就沒人理這個老太監……

當夜,沈青升帳,召集所有將軍,各路豪俠前來議事。

端坐於主位的沈青很快開了口:“諸位,我沈青年紀小,忝坐此位,不敢有負蘇帥所託,眼下這襄陽城急切難下,不知諸位可有好法子?”

下面將軍面面相覷,這等堅城,誰能有好法子呢?

黎輝開口:“沈姑娘,我們反正兵強馬壯,數倍於敵,不如大軍分成三撥,每一撥攻城四個時辰,晝夜不息,不過三日,城內的人累也得累死!”

沈青聞言,不置可否。

“照你這麼打,恐怕我們的兵也得累死不少……”殷奇不冷不熱的說了一句。

沈青瞟了殷奇一眼,沒有說什麼,反而看向了顧章平。

顧章平道:“不如我們將炮集中於一面城牆,用炮猛轟,只要轟塌一面牆,我們就可殺進去!”

有的將領開始點頭,可殷奇又潑冷水:“若是人家讓你殺進甕城,只怕有去無回哦……而且,我們的火炮可沒多少火藥了……”

顧章平看著這個陰裡陰氣的老太監:“那殷帥可有什麼好法子?”

殷奇撥弄著自己的指甲:“本帥倒是覺得,不妨用水灌!這襄陽靠北一面不是有一道水門嗎?我們引漢江水直接灌入城內不就好了?”

眾將領為之一震,有的動了心,廣陽軍指揮使趙騁道:“這法子,我看行!”

“不行!”沈青直接打斷了。

“嗯?”殷奇陰裡陰氣的哼了一聲,朝沈青看了過來。

“城內尚有幾萬百姓,這灌水攻城,裡邊的百姓全都得遭殃,屆時就算是打下襄陽,只怕也是一座死城!”沈青將理由說了出來。

所有將領都低頭沉思,趙騁直皺眉。

“青娘啊,這是打仗,打仗哪有不死人的?”殷奇陰滲滲的說道。

“戰死,可也,傷及無辜,不可,若官軍不顧百姓死活,那我們與東華會何異?”沈青面朝殷奇,質問道。

“行,你仁慈,你大度,那這襄陽城怎麼打呢?”殷奇不冷不熱的看了過來。

沈青沉默半晌,隨後道:“我有一計,明日便可見分曉!”

眾人看了過來,沈青手一揮:“各自先回去準備吧!”

眾將軍將信將疑的走了,殷奇走在最後邊,待所有人都走完之後,回頭看了沈青一眼:“我想,你並沒有什麼妙計吧?”

沈青冷笑一聲:“說了明日見分曉!”

“好好好,明日見分曉。”殷奇邁著懶散的步伐走了。沈青冷冷盯著殷奇的背影,似乎覺得有些噁心……

“呸!”

沈青直接吐了口口水。

清晨,沈青帶著人,騎著馬繞城觀察,只見城上上來了不少人,壘的壘磚石,抬的抬木頭,燒鍋的燒鍋,提水的提水,儼然是準備嚴防死守,她不由皺眉,這海流蘇有兩把刷子。

繞著繞著,走到襄陽西面,她忽然看著地上的一塊石頭出神。那塊石頭有三面很平整,而其他地方則是不規則的,缺口很新,像是一塊斷磚。

她下馬撿起了那塊石頭,捧在手裡仔細觀看起來。

一旁的辛吉道:“這是石磚,是我們前日攻城的時候,火炮轟擊城牆打碎的,可能是落在了鵝車上,當鵝車退下來後,士兵將這磚塊給扔到了這裡了。”

沈青眼前一亮,指著對面那片高聳的城牆:“辛大俠,你是說那面牆是石磚砌成的?”

辛吉點頭:“是啊,有什麼不對嗎?”

沈青一喜:“為何其他三面牆是夯土,這一面是石磚呢?”

辛吉捋著鬍子,說出一長串話來:“一百多年前,襄陽是大戰過一場的,那時候修過一次西牆,當時是誰來著,反正就是做夯土的話時間來不及,因為戰事緊迫,就用西邊石料廠採集的石料做成的石磚砌城牆……後來天下大定,襄陽城位居中原腹地,沒有戰事發生,這面石磚牆也就這麼保留了下來。”

“原來如此……”沈青若有所思。

辛吉眉頭一皺:“沈姑娘,難道你想集中火炮轟擊這面牆嗎?但就算是石磚,它也有那麼厚,火炮連續轟,短時間也垮不了啊……何況,我們的火炮火藥也沒多少了……”

沈青沒有理會辛吉,直接下令:“來人!”

“在!”

“準備火炮,投石車跟桐油!”

“是。”

辛吉大驚:“青娘你要投石車跟桐油做什麼?”

沈青看著天,天上開始布起了陰雲,她笑了笑:“既然是石磚不是夯土,那麼就可用火燒水淋之法!辛大俠你看這天又將下雨,那麼,這將是天賜良機!”

“火燒水淋之法?”辛吉也震驚了起來,沒想到沈青居然知道這個。

命令很快就傳達了下去!

很快,西面城牆下,擺開了數十門火炮,十餘架投石車,以及一大堆密封好的陶罐,罐子裡皆是桐油。不僅如此,還派了上萬兵士在兩翼壓陣。

沈青手一指,直接下令:“把火炮往前推,把他們城樓上的火炮給我轟爛!”

“是!”

火炮很快往前頂,隨即就遭到了城樓上的火炮轟擊,兩輪過後,己方損失了三門火炮,死傷了十幾人。但沈青仗著火炮多,士卒不怕死,大量火炮還是往前推進了幾十步,達到了可以射到城樓的射程。

“開火!”

“轟轟!”

城樓上,城下火炮開始對轟,一時間,硝煙瀰漫,慘嚎聲起。

終於,在炸膛了兩門炮,連轟了十一輪後,城樓上的火炮徹底啞了火,要麼被轟爛,要麼被轟的砸下了城牆。沈青見對面沒了火力,再次下令。

“投石車往前靠,盾牌兵掩護,給我將桐油罐子射向城牆!”

十餘架投石車很快被安置到火炮前邊,裝好桐油罐子,吊臂高高甩起,一時間,桐油罐子不斷地砸向了城牆,砸的噼裡啪啦,罐子摔的粉碎,可桐油都灑落在了城牆之上。

東華會的兵很快將沈青在西門的做法告訴了海流蘇,海流蘇大驚失色,跑上城樓,看著那投石車甩桐油罐子,似乎想起了什麼。

“命令城樓上的兵,朝城牆潑水撒沙!”

“右使大人,這是要幹嘛?”袁桃道。

“你知道他們要幹什麼嗎?”

“幹什麼?”

“她要火燒水淋,她看出來了這面城牆是石磚砌的,一旦這些桐油燒起來,整面牆都會過熱,水再一淋,這面城牆就直接塌了!”海流蘇罵道。

“啊?”

“快點去辦!”海流蘇當即下令。

“是!”

沈青料到了一切,當她看到城樓上有士兵想用水或者沙土淋城牆的時候,立馬下令火炮轟城樓,直炸的的上邊兵不敢露頭,而她兩翼,早就準備好了騎兵,防止海流蘇的人衝出來。

而桐油落點皆在城牆下半段,沒有被火炮的火星波及,暫時還沒有燒起來,但就算燒起來也無妨。

藏在女牆後邊的海流蘇望著這一切,氣的直咬牙,對面這個女人居然如此難纏!

她望著沈青前邊那一排排火炮,更前邊那十餘架投石車,以及身後那萬餘士兵,一股深深的恐懼湧上心頭。

火燒城牆,水再一澆,這石牆恐怕會直接塌掉,那樣一來,襄陽必破!

可是現在若是派兵衝出去,面對下方那萬餘精銳,那不是送嗎?

該怎麼辦?

她咬了咬牙,忽然眼珠一轉:“把城內的老弱婦孺給我押上來!”

“是!”

很快,一堆堆穿著破爛的婦孺稚子被推推搡搡的押上城牆,綁在了城牆垛口上,沈青望著那一幕,心中一驚。

海流蘇自女牆後露出頭來:“沈青,你看好了,這是襄陽城的老百姓,你若是敢火燒城牆,這些人,都得陪葬!”

沈青大怒,以槍指著海流蘇:“海流蘇,你還是不是人?兩軍交戰,你居然拿老弱婦孺為質?”

“哈哈哈哈……”海流蘇發出跟海留夏一樣癲狂的笑聲,“沈青,你最好給我老實退兵,不然我要是死了,我最少得拉幾萬人陪葬!”

說罷她走到一個五六歲大的小女孩面前,一把擰住她的頭,當場將人給弄哭,然後惡狠狠的說道:“你也不想這麼小的女娃子見不到明天的太陽吧?”

沈青胸膛一起一伏,這個海流蘇,當真是惡魔!

沈青身邊的辛吉喊道:“海流蘇,你難道沒父母,難道沒兄弟姐妹?倘若有一天你父母兄弟也被人這麼押著,你作何感想?”

誰知海流蘇猙獰一笑:“我沒有父母,只有一個妹妹,而且,我妹妹留夏已經被伊寧給害了……如今的我,有什麼好怕的!你們有種就放火啊!開炮啊!”

沈青氣的咬牙,這個女瘋子……

襄陽西門附近的動靜很快引來了很多人,顧章平,顧章和,趙騁,常春遠都來了,度然,葉空這些人也來了,最後,殷奇也來了。

“無非就是玉石俱焚嗎?我海流蘇有整個襄陽的百姓墊背,這輩子值了!”海流蘇還在叫囂。

“賤人,有種跟老孃單挑!”沈青大怒。

“我沒種,我是女的!咯咯咯咯……”

“你們東華會玄武壇完了,青龍壇也完了,王烈很快就將入川,你們白虎壇也要完,你這個朱雀壇還想負隅頑抗嗎?”葉空喊道。

“對啊,我就負隅頑抗怎麼了?不服你上來打我啊!”海流蘇徹底瘋狂了。

眼看這幫人拿海流蘇沒辦法,殷奇冷笑一聲走了過來。

“青娘啊,打仗你在行,可這人心你就未必瞭解了,且看咱家的。”殷奇拍了拍沈青的肩膀。

眾人看向殷奇,這個老太監一臉雲淡風輕的走上前,望著城樓上的海流蘇,半張露出的臉上露出陰森的笑意來。

“啊,海姑娘真是好厲害呢?”殷奇望著癲狂的海流蘇,居然拍了拍手,鼓起掌來。

“殷奇!?”海流蘇望著底下這個戴著半邊面具的老太監,眼中憤怒無比,趙晟就是被殷奇抓的。

“原來你認得咱家啊……”

“你這個閹狗!”

“呵呵呵呵……不錯,咱家就是你們眼中的閹狗,可那又如何?趙晟是你師兄吧?哎呀,你師兄在我腳底下的時候,你想知道是什麼模樣嗎?”殷奇陰滲滲的笑了出來。

海流蘇雙目圓瞪,殷奇不顧海流蘇的目光,笑呵呵的一腳踩在一塊石頭上,腳尖肆意的扭著:“就像這樣,他的手就被我這樣一踩,一扭,然後他臉上那種痛苦哀嚎的表情……呵呵呵,真是令人享受啊!”

那塊可憐的石頭很快被殷奇踩出咔嚓聲,然後化為了齏粉,像極了他踩碎趙晟手骨的樣子……

“閹狗……你居然如此喪心病狂!”海流蘇罵了出來。

“這叫喪心病狂?這哪夠啊?我踩斷他四肢,又把他浸鹽水裡頭去了,你知道嗎?他喊了一夜啊!呵呵呵呵……”殷奇肆意的笑了出來。

“哼,閹狗,你講這些無非是想動搖我的心思,很可惜,你這計策對我沒用,你們永遠進不了襄陽城!”海流蘇回過神來,惡狠狠的說道。

“是嗎?不就幾個老弱病殘嗎?殺,你儘管殺,反正我們糧食不夠,也養不活那麼多人!”殷奇根本就不為所動。

海流蘇變了顏色。

“拿弓來!”殷奇手一伸,身邊的禁軍衛士直接遞上了一張五石硬弓以及一支箭。

殷奇身後眾人臉色一變:“殷帥,你要幹什麼?”

殷奇回頭一笑:“一幫沒用的蠢貨,玩弄人心,你們差得遠呢!”

眼看殷奇張弓搭箭,海流蘇一驚,這人要幹什麼?猛然間,她想起了什麼,這殷奇可是接近罕世境的高手,足以開最強的弓,他以真元射出的箭,比她這城樓上的箭射的更遠,更準!

殷奇張弓搭箭,直接就瞄準了海流蘇,海流蘇霎時間就心頭一緊。

“怕不怕?”殷奇笑了一聲。

說不怕是假的……

“嗖!”

殷奇飛速一箭射出,沒射中海流蘇,卻射中了她身邊一個頭包紅巾的手下,當場一箭穿額,仰面身死……

海流蘇身邊的衛兵腳步開始往後退……

城下的眾人也是心驚,這個殷奇,功力居然如此之高!

“哎呀,射偏了,再拿一支來!”殷奇發出尖細又懶散的聲音,讓人聽著很不舒服。

殷奇再次張弓搭箭,又瞄準了海流蘇,海流蘇不由往後退了一步,她怕了……她沒想到身為主帥的殷奇居然會親自下場來射人,他那一張弓一支箭在這個敏感的時候足以讓任何人膽寒……

“嗖!”

“呃啊!”

一個頭包紅巾的手下衝過去擋在海流蘇面前,直接被射中眼睛,當場痛的捂眼倒地,哀嚎不止,這讓海流蘇的人嚇的再次驚慌後退,這個老太監,太可怕了……

“還挺勇的嗎?海姑娘,下一個就輪到你了哦,雖然你長得花容月貌,可是咱家乃是無根之人,而且咱家最喜歡的就是辣手摧花……桀桀桀桀!”

殷奇又拽了一支箭,再次對準了海流蘇,海流蘇心跳漸漸加速起來,這個令人噁心的老太監,真是掐住了她的脈門。

她若此時離開城樓,則士氣喪盡,若不離開,則會面對殷奇的威脅,她未必有把握能躲開殷奇的箭……

“盾牌!快,帶右使大人下去!”

“嗖!”

“哦啊……”

一個擋在海流蘇面前的士兵直接被一箭穿心,箭簇透出後背,扎到了海流蘇肩膀上。

“桀桀桀……”殷奇開心的笑了起來。

“放箭,放箭,射死那個閹狗!”海流蘇氣的大罵,這時候才想起來自己也有箭。

東華會的弓箭手紛紛朝著城下的殷奇射箭,可殷奇遠在一箭之地外,他們的箭矢跟毛毛雨一般沒有任何效果,紛紛落在殷奇身前不遠處,殷奇站在那裡不動他們都射不著。

氣人!

“右使大人……快撤吧,這閹狗是不會顧及這些老百姓的,他什麼事都做得出!”手下的刀疤臉袁桃喊道。

海流蘇氣的亂喊道:“把百姓全部綁上城牆來,讓他們陪葬!給我妹妹陪葬!”

“呵呵呵呵……”殷奇大笑不止,“陪葬能陪幾個?你不如好好擔心你自己吧!”

忽然殷奇一把再次拽出箭矢,身邊一個會意的禁軍遞過來一個火把,殷奇迅速將箭矢往火把上一插,然後一拔,拽弓一射!

“不!”

沈青衝過去,想攔卻沒能攔住,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那支火箭飛出去……

“篤!”

火箭射在了城牆之上,點燃桐油,霎時間整面城牆火起,大火沖天,火光熊熊,黑煙瀰漫,熱浪霎時間衝到城下這群人面龐上……

“嗚哇……”城樓上那個被綁的小女孩被煙燻得大哭不止,可是沒人給她鬆綁……

沈青衝到殷奇面前:“殷奇,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殷奇回頭:“不是你定的計策嗎?”

“可是城樓上還有那麼多百姓……”

“婦人之仁!”殷奇惡狠狠的盯著沈青,半邊面具臉抖動不已:“你看好了!之前壘磚的,搭鍋的,哪個不是襄陽城的百姓?一旦攻城,他們還不是會死在我們攻城的火炮,箭矢,刀槍之下?你說,這種傷亡能避免嗎?”

沈青怒了:“他們是被迫的!”

“那又怎樣?難道他們從城牆上扔下的石頭沒砸死過我們的將士嗎?他們是被迫,可未必無辜!”殷奇反駁道。

“可你不該——”

“不該什麼?照你的意思,這城池不打了?海流蘇只要拿著百姓的性命威脅你你就停手?到最後這些百姓只會死得更慘!你懂嗎?”殷奇厲聲呵斥道。

沈青不服,依然對著殷奇怒目而視。

“不如趁這時候,快刀斬亂麻,或許你快速入城之後,還能救下一些人!沈青,你該是個冷靜果斷的女人,面對這種窮兇極惡的人你就不該抱有任何仁慈之心!”殷奇再次發出怒吼來。

沈青一時間被震住了……

當蜂蜜沾滿了泥土,想吃上乾淨的蜂蜜又談何容易?

“投石車還愣著幹什麼?給本帥繼續投桐油!”殷奇惡狠狠的朝身後士兵說道。

沈青,度然,葉空以及一眾將領都心有不甘,可他們又能有什麼辦法?火已經被殷奇點燃了……城樓上被綁住的百姓也不可能救下來了……

所以,唯有儘快破城!

投石車砸了一輪又一輪,桐油不斷地拋出,火上澆油後,殷奇下令將木墩,馬糞等東西皆往那扇牆拋去,當引火的燃料……

烈火熊熊,足足燒到了入夜時分,直燒的整片西牆熱燙逼人,城下的人遠遠望著,城樓上早已沒了半個東華會的兵,而那些被綁在垛口的百姓也早已被炙成了人幹……

戰爭對於無辜的百姓就是如此殘酷……被泥土包裹的蜂蜜,大多隻能被丟棄於地,被人踩上一腳,徹底與泥土融為一體……

天上陰雲早起,酉時時分,電閃雷鳴,暴雨傾盆而下,在暴雨的急速沖刷之下,不到半個時辰,襄陽城西面石磚砌就的城牆整片整片崩塌……

“殺啊!”

沈青親自披掛上馬,她目眥欲裂,怒氣騰騰帶兵從西邊城牆的缺口處殺進了襄陽城……

隨著城牆的崩塌,東華會的人也開始往南逃竄,海流蘇也不例外,她此刻正拼命的縱馬狂奔!暴雨來得快,去的也快,不到一個時辰就停下了,可這大雨給海流蘇造成了巨大麻煩!

泥濘不堪的道路,馬匹根本就走不快,黑夜之中,她點起火把之後,很快將自己暴露了出來。

顧章平的一路大軍順著漢江邊的大道一路往南,顧章和的另一路大軍順著襄陽西邊的大路也一路往南逼,一路不讓她往東入江,另一路則不讓她往西入山!而沈青的大軍,自襄陽南門殺出,直衝她尾部殺來!

“傳令給顧家兄弟,不要讓她突破兩翼防線,保持距離,就讓她一路往南!”沈青對身邊邵春下令道。

“是!”

海流蘇往南逃竄,可雨後的荊襄平原道路泥濘,她只有一千多匹馬,卻帶了近六千兵,有馬的自然跑得快,可沒馬的步兵就遭殃了!

沈青帶著騎兵,一路追殺,海流蘇掉隊的步兵很快被趕上!

“噗通!”一個東華會的兵摔倒在雨水坑裡,被隨後趕來的騎兵往地上一紮,直接扎死……“噗!”一個步兵被騎兵一衝而過,用馬刀劈死……

東華會的逃兵被後續的騎兵如砍瓜切菜一般,被刺死,被砍翻,被馬踩,踐踏如泥……自襄陽城往南,一路鋪屍,鋪了不知道多少裡地……

海流蘇拼盡全力逃命,可是身後騎兵不斷減員,而左邊一條火龍,右邊也一條火龍,那兩支兵馬逼得她只能往南逃,一直跑到天明時分,追兵漸遠,她停馬駐足,環顧四周,可是身邊一個兵也沒有了,只剩她孤身一人……

她看著前邊,好像有個園子,於是帶著人衝了過去,定睛一看,上書三個大字:牡丹園

門廊兩邊有一副對聯,上聯是:頭戴牡丹朱顏悅,下聯是:身掛流蘇青履歡。

對仗工整不工整她不知道,但上邊的流蘇二字讓她感覺很是刺眼。

流蘇本就是女子裙邊下襬的穗子,與頭上戴的牡丹花相應,難道這牡丹園,是她的葬身之地嗎?

身後馬蹄聲響起,她回頭,看見了一身鐵甲的沈青,沈青也是隻身一人。

“海流蘇,你跑不了了!”沈青手中槍一橫,對著她怒目而視。

“跑不了?你一個人敢跟我交手?”海流蘇也拿起一杆槍,指著沈青。

“殺!”沈青不想浪費口舌。

兩人撥馬對沖起來,頃刻間殺在了一起,沈青對上了海流蘇,兩杆鐵槍你來我往,殺的難分難捨,海流蘇怒不可遏,沈青也已是恨意滿滿!

“當!當!當!”

兩根長槍在馬上不斷捅來捅去,你捅過去我隔開,我捅過來你遮住,兩人於馬上交戰了數十招,竟然誰都奈何不了誰!

“呀啊!”

沈青猛地一槍橫掃,海流蘇一仰身子,馬上鐵板橋避開這一槍,隨後起身朝著沈青一槍捅出!沈青一側身子,伸出左手,一把抓住海流蘇的槍桿,夾在了腋下,右手一槍朝海流蘇捅去!

海流蘇也一閃,一把抓住沈青的槍桿,夾在腋下,兩個女人咬牙較勁,忽然同時大喝一聲,氣勁聲暴起,兩杆鐵槍同時崩斷,兩人也同時往馬下一跌……

兩人爬起來繼續打,手中斷槍打了兩下之後也報廢了,兩個人就徒手打,你掌來我爪去,招招兇狠至極!

又打了五六十招,沈青忽然一個不慎,踩中水坑裡的一塊尖石,失足一跌!

海流蘇見狀,立馬一腳踢過來,踢在沈青的腹部,沈青吃痛身子一縮,在泥水裡一滑!海流蘇一喜,衝上前再踢,忽然沈青臉色一變,雙手一探,一把抓住了海流蘇的小腿!

“森羅奪命鉤!”

沈青雙手朝著海流蘇的小腿狠狠一捋,一錯,一扭!

“啊啊啊……”海流蘇發出悽慘的哀嚎聲來,她一條腿已經廢了。

“呀!”

沈青起身,一把抓住她那條廢了的腿,連身子一起拽起,狠狠往地上一砸!

“砰!”

海流蘇被砸進泥水坑裡,口吐鮮血,但仍是右手一揮,一柄飛刀朝沈青飛去,扎中了沈青的胸口……

但是這飛刀力度不夠,她本來就疲憊,昨日在城頭上,右肩還被殷奇的那一箭連帶傷到了。

而沈青穿著一身鐵甲,沈青一把將衣甲掀開,望著那沒扎透護心鏡的飛刀,一把將飛刀拔出,朝著海流蘇狠狠一甩!

“噗!”這一刀正中海流蘇的腹部,海流蘇慘叫一聲,捂著肚子,還想掙扎。

沈青大步走過去,狠狠一腳,踩在那飛刀刀柄之上,刀扎的更深了……

“唔啊……”海流蘇痛苦的喊了出來。

“你這賤人,居然敢對我妹妹動手!”

“你……你妹?”

“我妹就是徐蕙蘭,當初你竟敢派人追殺她!你這個婊子!”沈青厲聲喊出來,對著海流蘇瘋狂的踹了起來。

海流蘇口噴鮮血:“若不是……若不是你這個妹妹……你這個妹妹……你妹……”

“她是我親妹妹!”

海流蘇瞪大了眼睛。

“給老孃——死!”

沈青狠狠一腳踩在了海流蘇的咽喉之上,直踩得海流蘇呼吸困難,雙手不斷掙扎……

“咔嚓……”

海流蘇喉骨被踩斷,頭一歪,她的視線定格在了牡丹園門廊那副對聯之上……

流蘇,牡丹……

七月初二,海流蘇命隕牡丹園,荊襄戰事進入尾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