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月 作品

第一百七十一章 騙子(第3頁)

    可是,卻無人回應。

    就這樣,自撕咬和蹂躪之中,四分五裂,屍骨無存。

    只有螢火般微小的一念殘留。

    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四十年,五十年……

    此心不滅。

    縱使火燒水淹、天崩地裂,哪怕在這一片孤獨的黑暗之中永恆徘徊。

    就這樣,漸漸的萌芽,再一次的生長。

    直到有一天,自螢火之中誕生的靈,再度,睜開了眼睛,看向眼前哀嚎和絕望所組成的悲慘世界。

    啊,啊,為何?為何……

    還有病人,還有患者,世間還存在著如此重大的病痛之源……

    於是,它們、他們、祂們,伸出了手。

    大家,請不要怕!

    醫生能拯救患者……

    醫生會拯救患者。

    這一次,醫生,一定能夠拯救患者!

    就這樣,他們艱難的起身,再一次的蹣跚向前,一步步的挪動身體,就這樣,走啊走,走啊走,再度向著哭聲傳來的地方走去了。

    只有眼淚的雨,染紅了白衣。

    那一瞬間,連城身後的殘影,伸出手,按住了他的肩膀。

    “終於,找到你了……”

    殘破的醫生告訴他:“你病了。”

    “滾開!”

    連城震驚的後退,揮手,想要拍開那一隻不存在的手,可除了眼前的幻影,他卻什麼都感覺不到。

    “這究竟,是什麼啊!”

    心跳、血流、生命、靈質,乃至……靈魂!

    為什麼,它什麼都沒有!!!

    醫生,踉蹌向前,沙啞呢喃:“患者病了,他們想要死,我幫不了他們……你也病了,可你還想害更多人……”

    他說:“你病的好厲害啊……”

    “不要怕,我會救你的。”另一張面孔從黑暗裡抬起,沐浴著雨水,血色的淚水從眼角滑下,告訴他:“我們會救你的。”

    他們說,“我們,一定能夠救你的!”

    不必再驚慌了,也不必再痛苦,只要閉上眼睛,滿懷希望的等待就好。

    醫生們從淚眼中睜開眼睛,看著連城,一個又一個的伸出手,向著需要拯救的患者——這一次,醫生一定能將飽受苦痛的病人,送往永恆寧靜的安眠!

    連城慘叫。

    右眼的位置之上,忽然多了一個血洞。

    院長張嘴,吞下了他被奪走的右眼,就這樣,散發邪見的右眼被治癒了。再然後,副院長伸出手,張口,治癒了孕育惡毒和戾意的左眼。

    五官科的陳主任抹去了說謊引人苦痛的口,外科的主治醫生治好了施毒煎熬患者的手,骨科的徐醫生修正了撐起罪孽血肉的脊椎……

    連城瘋狂的掙扎,不斷地揮灑著毫無目標的靈魂衝擊,一次次的想要擴散汙染,可再不會有用了。

    他倒在地上,像是蛆蟲一樣的,蠕動,無休止掙扎。

    可醫生們陪伴在他身邊,不計後果的吞食著那一份孽化和汙染,決不放棄眼前的病人……挖去了構思虛偽和惡念的大腦。

    最後,錢主任吞下了毫無懺悔和領悟的心!

    病人被治癒了。

    病人終於死去了。

    無數醫生的殘影擁簇在病人的遺骸身旁,重疊在一起,歡慶著健康的到來,歌唱著美好世界的到來。

    可臉上,卻無法剋制的流下眼淚。

    “騙子!”

    肉瘤之上,無法死去的病人們哭嚎,一次次的控訴:“騙子!騙子!騙子!!!”

    醫生的身影,一陣閃爍。

    “騙子!!!”

    醫生,低下了頭。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醫生撫摸著肉瘤之上的面孔,疲憊的,跪倒在地,“我沒辦法……拯救你們……”

    “騙子!!!”

    畸變的氣息纏繞在他的身上,醫生一遍遍的呢喃著,可在接連不斷的侵蝕和汙染中,就連話語,都快無法再維持。

    而就在他的身後,季覺悄無聲息的靠近,彎下了腰。

    撿起了那一枚裂口鋒銳如利刃的漆黑遺骨。

    握緊。

    非攻的矩陣自雙手之上流轉,無聲的催化,萃取、鍛造,整合著其中的惡孽神髓……遙遙的,指向了醫生毫無防備的後背。

    機會只有一次。

    鑄就這一時墟的矛盾和核心,就在他的眼前,殘影已經凝聚成真實……

    只把這個刺進他的身體裡去,絞碎最後的抵抗,徹底抹除它的存在,那麼一切就可以結束了!

    可當季覺的手掌抬起時,卻終於看到了,那一張緩緩回頭看過來的面孔。

    還有他的眼淚。

    即將刺下的遺骨停滯在了半空。

    猶豫一瞬。

    可緊接著,便聽見,尖銳的嘶吼。

    “你在,做什麼!!!”

    他的手被握緊了,死死的,鉗制。

    醫生抬起頭來,怒視著他,猙獰質問:“我是……我們是,這麼教你的嗎!”

    季覺來不及反應。

    被拉扯著,向前。

    等回過神來的時候,就看到……那一雙手拽著自己的手臂,將遺骨,捅進了醫生的胸膛,沒入!

    沒有鮮血,也沒有哀嚎,只有一聲宛如氣泡破裂的聲音。

    像極了美夢消散時的餘音。

    那一張模糊的臉上,錢主任的面孔漸漸顯現,最後向著呆滯的後輩斥問:“作為醫生,面對禍患和病灶時,怎麼能夠遲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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