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3 章 海闊天空12
蛇頭帶來了一個天大的好消息,他們可以離開蘭卡特,他有私人渠道幫助他們進入白銀共和國。
暫定的離開時間是後天,因為他手頭已經有好幾個正在排隊的單子,他們要走六個人,一次性走,加上老熟人的關係,打完折之後需要支付十萬卡幣。
在奇良的要求下,尤修暫時答應了下來。
掛斷電話,他說:“可我沒有那麼多錢。”
奇良:“那你有多少錢?”
“幾塊錢,卡幣,”尤修從上衣口袋裡摸出來幾個他遺留在房子裡被搜出來的硬幣,“終端上面有錢,我之前那一個終端。”
奇良:“有多少錢?”
尤修支支吾吾半天,沒有說出個所以然來。
很顯然,如果他終端裡的錢小於十萬,他不會這樣為難——他想要說謊,但一時之間找不到合理的藉口,也分辨不清楚說謊之後會不會帶來他自己無法接受的後果。就在剛才,他親眼見識了他剛剛以為融入其中的團體之中的兩個人——
一個疑似異血,一個疑似神經黑客。
他們不是普通的偷渡客,這個男人之前黑入了駕駛系統——他竟然現在才反應過來,移民局的車是鎖過的,他不是用的拆線點火這種老手藝。
神經黑客少之又少,別說你不一定能在茫茫人海之中碰上,就算是碰上了,你也不一定能認出來——沒有哪個黑客會大張旗鼓地把“我是黑客”四個字寫在臉上。至於異血,那也是在犯罪新聞中才會出現的稀有角色。兩個稀有角色湊到一堆,只要有點腦子,就能知道他們一定不是什麼善茬。
他捨不得替別人給錢,也同樣捨不得自己的小命。
奇良:“放心,等進了白銀共和國,我會把錢還給你的。”
尤修的目光很懷疑。
奇良拍了拍尤修的肩膀——奇怪的是,比陸英矮半個腦袋的他竟然比尤修高出半個腦袋:“我知道,你擔心我不會還你的錢。我可以給你寫個借條。”
尤修幽幽看著奇良。
即便進入白銀共和國,他也是個偷渡客,別人不還錢,他也不可能拿著借條去找法院——純屬自投羅網。
奇良:“這你都信不過?”
尤修很老實地搖了搖頭。
“……”奇良惡狠狠說,“我們可不是什麼好人。”
尤修睜了睜眼。
奇良冷笑一聲:“不想死的話,就按我說的辦。”
尤修:“!”
威脅比什麼都好使,尤修答應替他們墊付偷渡費用。
三人重新坐上車。
車往移民局的方向開。
現在他們有了一個無論如何也要把終端拿回來的理由——如果一切順利,他們根本不用謀劃後面的生計,只要能夠從蘭卡特逃跑,馬上就可以擺脫這種斷糧斷網的困境。
車又開到了一處廢墟——城裡面被炸燬的房子太多了,直接把道路堵住,走不通,又得倒回去重新繞路。奇良正準備倒車,章馳喊了停。她從車上下來,在廢墟里面挑挑揀揀了幾根金屬棍和金屬板材,一部分裝進了後備箱,一部分拿在了手上。
帶著兩根彎彎扭扭的金屬棍鑽進車裡,章馳又吩咐奇良開車。
他們必須要很快衝進去監獄大門,趁著所有人還沒有反應過來,直接開到證物存放室。她可以很快地扭曲槍支,但這也並不完全保險,如果有人出現在遠處,她沒有辦法及時趕過去,只能在人影冒出來的瞬間打斷他們——如果對方掏槍,他們有一定的可能被擊中。
章馳將金屬棍一截一截分開,在手中扭成麻花狀的小圓球,大概扭了十幾顆,她裝進了兩邊的兜裡,驀然感覺肩膀被衣服拉著往下沉,於是又掏出來一半,放進了褲兜裡面。她稍微伸展了一下身子——
這樣的重量對她來說沒有太多的感覺。
主要是怕衣服承受不起這樣的負擔。
均衡好重量之後,章馳微微閉上了眼睛。
很快,她睜開了眼睛,目光看向窗玻璃上被風裹來粘著的一片雪花。
經過長達一秒的注視之後,雪花的晶體結構變得清晰,一片比米粒還要小的雪花在她的眼中被放大到連六角的菱刺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章馳沒有眨眼,一直大概三十幾秒,有眼淚從她的眼角漫出。章馳閉了閉眼,等眼睛的酸脹感消失,人坐回了面向車頭的位置。
現在她得到了三個結論:
第一,她的眼睛可以放大視野中能夠看見的最小物體——聚焦是放大的前提。在放大過程中,物體以外的環境會有一定程度的遮照,呈現在她的視野之中就是四角和邊框變黑。
第二,變黑的程度和範圍根據注視的時間逐步遞增。直到最後,她的視野中只剩下了那一片雪花的輪廓。
第三,只要她不眨眼,這種放大的狀態就不會消失。但問題是,如果處於戰鬥狀態,放大某個遠方的物體,可能會導致近距離的危險感知失靈。
換言之,這是一個有風險的天賦。
如果身處激烈的戰鬥中,最好不要使用。或者說,不要長時間使用。最好的使用時機是身處一個安全的環境,對敵人進行鎖定和瞄準。
相當於一個倍鏡。
只是比倍鏡更加便攜和隱蔽——誰出門不帶眼睛的?
就在那天吸收能量之後,她的身體發生了新的改變。按照她之前的猜想,她的身體就好像是一個能量的蓄積池,滿足了某一個刻度,身體就會開發出新的能量。
如果她的眼睛開始變得敏銳,那麼就證明她身體的速度已經到了極限。
從最重要的,到次要的……
章馳開始懷疑自己最後會變成一個什麼樣的怪物。
如果這種能量的吸收沒有止境的話。
不過目前看來,一切尚還在掌控之中。
在未知的情況下擁有太多的能力不是什麼好事。
就好像對於強大而數量稀少的異血,掌握政治權力的自然人想到的處理辦法是將他們趕到社會的邊緣——他們害怕自己的種族地位受到威脅,於是禁止異血進入政府部門,禁止他們報考有關暴力機構和武器研發的專業。
章馳心頭一沉。
外面的世界不比垃圾島,從這個叫尤修的人對他們的態度就可以看出。垃圾島上“人人平等”,到了外面,她和奇良就好像是一個學校裡的刺頭,看似擁有被每個學生敬而遠之的自由,實際上生存在夾縫之中——
他們再厲害,也不會比校長厲害。
他們作為異類,如果沒有藏好,就會被學校驅趕。對於單個的人來說,無論再強大,也不可能在社會網絡的圍追堵截之中談上什麼生活質量。
她得藏好自己的能力。
如果一定要使用,最好在沒有人能夠看見的地方。
章馳:“你知道我是什麼人嗎?”
她的聲音不大,但剛好能夠讓車內所有人都聽見。這個話不可能是問駕駛座那位和人高馬大的那個年輕人——他們三個都是一夥的。尤修很快反應過來,身子不可抑制地往靠章馳更遠的右邊車窗的位置靠了一下,臉依然很白。
“什、什麼人?”
章馳:“我不是什麼好人。”
尤修:“……”
章馳:“所以你應該知道什麼該講,什麼不該講。”
尤修:“……”我不知道!
奇良很快意識到章馳想說什麼——他們在日復一日的逃跑和躲避之中已經達成了某種默契,於是他轉過頭,瞥了一眼躲在車窗邊的尤修,轉回頭一邊看路一邊說:“從這裡出去,你就當從來沒有見過我們。”
“懂了嗎?”
尤修拼命點頭,他突然又意識到在前面的奇良和章馳看不到他點頭的動作,於是又說:“放心,我不會跟任何人講你們的事的。”
只要他稍微有點腦子,都不應該跟任何人講遇到他們的事——他們都是偷渡客,本來身份就不光彩,這些經歷不應該跟任何人講。
但章馳有一點拿不準尤修。
外面世界的人好像沒有垃圾島上的罪犯那麼“知情識趣”。
在垃圾島上,她一個眼神和動作,韓戈就能夠明白她想要的是什麼。那裡的人活在鋼絲繩上,每天都繃緊了神經,別說她主動釋放的信號,就是環境內的一點風吹草動,他們都能品出個一三四五來。
如果這個叫尤修的偷渡客嘴不把門,跑出去外面亂講遇見他們的事情,甚至在網上胡亂發言,他們這一群身份敏感的人,難保不被官方的人盯上。
項景疑似死亡,如果他沒有回去善後,加之那天起飛的飛行員沒有回到白銀共和國報道,已經足夠島府推斷出可能有罪犯越獄的事實。
按照周宇的推斷,島府的人不會大張旗鼓的尋找他們。白銀共和國也不可能向公眾釋放出有罪犯從垃圾島越獄的消息——那會引起強烈的公共恐慌。但官方不一定會就此罷休。
也許在他們的執法隊伍內部,會悄悄對越獄的犯人進行搜捕。
車又開過一處廢墟,這一處廢墟炸得不是那麼的徹底,房子只垮了一半,街道右側有一棟三層高的小樓房,裡頭的鋼筋都完□□露了,但竟然還有人住。
一個小孩,五六歲左右,灰頭土臉的,在樓梯爬上爬下。二樓還有幾個比她更大的孩子,圍坐在一堆,不知道在說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