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離經叛道的書生,劍開新天的少年
第214章 離經叛道的書生,劍開新天的少年
淺灰色的馬車撞破雨滴,如一條不起眼的游魚,穿過山銅府繁華的街道。
當來到城外離亭時,天空中雨幕減小,一層層如同棉絮狀的浮雲深淺不一,偶爾透露出一縷縷亮白的天光。
三人打開車簾,一一下車。
當莫天恆準備下車時,車伕猶豫了一下,開口道,“讓我再送恩公一程吧。”
莫天恆對此毫不意外,笑道,“這離亭送別,已是情義,哪有過了離亭還要送別的,況且此去天京六千里,何時才能送到頭?”
車伕欲要再開口,忽然一根浩然正氣凝聚的棒子從後直接將他敲暈!
出手之人,正是崔玉!
莫天恆師徒一臉目瞪口呆地看向崔玉。
這幾天接觸下來,崔玉在他們眼中,乃是謙謙君子。
但這謙謙君子怎麼從後打人啊?
崔玉對上師徒兩人詫異的目光,依舊謙和有禮,說道,“只是將他敲暈,不礙事。”
莫天恆沉吟片刻,問道,“你懷疑他有問題?”
崔玉搖了搖頭,目光看向鹿林書院的方向,“這車伕是個值得敬佩的,一路上我與他閒聊,沒有發現問題。”
“那你還將他敲暈了?”
李劍湖震驚仍然沒有消退。
崔玉嘆息一聲,“他沒有問題,但我們出發的時間只有書院內少數人知道,甚至只有老師,我以及我幾位‘君子’師兄知道,連何家都不可能知道得這麼準時,所以這車伕恐怕就是我幾位‘君子’師兄通知的。”
李劍湖腦袋仍然沒有繞過彎,問道,“這不是好事嗎?”
當初自己師父為這車伕打抱不平,這車伕今日來送別自己師父,傳出去也是一段佳話……
崔玉苦笑著說道,“他若只送到離亭也就罷了,但他若執意相送六千里呢?”
李劍湖頓時不知道該說什麼話了。
崔玉繼續說道,“以小人見大義,此固然為一段美談,但此去艱險,我連自身都難保,何以保全這車伕,所以這大義需以這車伕的命來填,那就是一段千古美談了,足以用來教育天下人道義了。”
他看向李劍湖,還有一句話沒有說,老師,儒家會花大代價保全你,但卻不會花代價保全這車伕。
聽完崔玉的話,李劍湖忽然覺得渾身發冷。
莫天恆蒼白的臉頰露出笑容,忽然哈哈大笑,笑到深處,又劇烈地咳嗽起來,“以小人見大義,原來如此,原來如此,這倒是一步好棋,足以讓何家遺臭千年。”
隨後他看向微雨中,身著玉白長衫,謙謙君子的崔玉,“那伱為何不照著書院的意思呢?”
崔玉思忖了一會兒,開口道,“孟子曰,捨生取義。其道昭彰,天下影從,不過我讀書許久,倒是不贊同這句話,至少不完全贊同。”
李劍湖張了張嘴,他已經不知道用什麼表情來表達自己的驚詫了。
捨生取義。
這個他沒讀過幾天書的人都知道的道理。
而且是天下人公認的道理,沒想到今天居然被一位出自鹿林書院的謙謙君子反對。
這是何等離經叛道之說!
“為何不贊同?”
莫天恆止住咳嗽,追問道。
崔玉認真回答道,“因為不仁。”
“這個問題實際上我想了很久,何種道義需要以命來填?仁者,愛人,愛他人,亦愛自己,由己及人,此為大仁。”
“若這車伕與我等三人已經被逼入絕境,他捨生取義乃是不見生,所以只能取義,這自然是正理。”
“但如今他有生可言,如何妄圖取義?他這一死,固然得了義,但他家中父母,妻子該如何悲痛。所以我認為應該生在義前,不知生,不言義。他現在不懂這個道理,我因此將他打暈。”
莫天恆認真看了崔玉一眼,拱手一禮,笑道,“若此去天京,我還活著,當去那英雄樓,與君大醉一場。”
“也算上我!”
李劍湖大聲說道。
雖然崔玉這位君子一番話他聽得半懂半不懂,但只覺得崔玉也是天下第一等英豪,不亞於《天下事》中的周鐵衣!
豪氣滿懷之後,李劍湖看到暈倒在車架上的車伕,又看向崔玉手中浩然正氣凝聚的棒子,小聲說道,“其實崔先生你不用將他敲暈,可以給他說道理,讓他自己回去,他這一暈,我們難道再送他回去不成。”
崔玉看向自己手中的棒子,笑道,“其實這招我也是跟別人學的,這道理說不通,只能夠讓他們先冷靜下來。”
說罷,他散去手中浩然正氣,見天空中雨幕已經完全停歇,從懷中拿出一張摺紙,對著摺紙一吹,摺紙頓時化作一匹白色的駿馬。
崔玉再將腰上自己的玉佩取下,系在車伕身上,對著這白馬一陣耳語,白馬頓時往鹿林書院跑去。
有自己的貼身玉佩,那幾位師兄應該明白自己的意思,不會再為難這位車伕,而且這玉佩也剛好能夠抵這車馬錢。
崔玉自己翻身上了橫架,對師徒兩人招手,“我來為兩位駕車。”
莫天恆咳嗽兩聲,沒有拒絕,帶著學生重新上了車。
李劍湖倒是對崔玉興趣大增,開口問道,“崔先生,您剛剛說自己敲蒙棍……不對,是從後教育人的法子是跟別人學的,是跟哪個人學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