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四
緋絕顏也不知道自己喊了多久,總之在法境之中耗盡力氣被迫回到實境,幽暗的密室,宗政禮司,不,戚源崇仍然毫無變化地躺在龍晶棺中。
緋絕顏拖著疲累的身體軟軟栽倒在龍晶棺旁邊,她的手輕輕地觸上戚源崇冰冷的面頰,毫無生氣的溫度讓人不寒而慄。緋絕顏眼睛痛得厲害,腦中亂得恨,分不清是悲是恨,呆呆地看著這樣讓她揮之不去的臉。
也不知哪裡來的那麼大力氣,忽然她一把抓住他的領襟,把戚源崇的身體拎得幾乎半坐起來。緋絕顏緩緩靠近,“我知道你還活著,你知道自己還不清欠我的債,所以故意遁逃了是不是?”
“戚源崇,我告訴你,你確實錯了,錯得離譜,大錯特錯,你的私心讓你不辨善惡,被人利用那是因為你的懦弱!你休要拿來做藉口,寥寥幾句根本無法磨平對我的傷害。你可知我緋絕顏要強一世,傲視群雄,從來沒這麼落魄過,除了在你手裡!錦嫿是遞刀人,我會颳了她。可你是揮刀人,你別想推脫!”緋絕顏說著聲音如鬆了的琴絃,漸漸抖了起來。
她的手漸漸吃不住戚源崇身體的重量,不留神一鬆手,戚源崇重重地摔下去重新躺下的姿態。
“痛嗎?你也配說痛?當年你的帝王血給我下的血心蠱可是噬心蝕骨之痛,我半步都踏不出去。縱然你不知血心蠱最後的結果是血竭而死,你可知道我當日是何等痛楚,何等頹廢!說什麼感同身受,我不相信!”緋絕顏的言辭憤怒,可是聲音卻漸漸染了淚。
她抬手徑直放在他的胸口,“我早說過我神鳳族若行為有失,墮魔之前必天誅自焚,可是那日你仍然被幻象所迷,職責我屠戮眾生,你簡直愚不可及!”她的手在她胸口用力,“錦嫿的詭計就在這兒,你的箭法若然精進,避開心臟卻一箭穿胸,你好狠的心哪!你知道有多痛嗎?你射箭的那一刻可有顧忌我們多年的情義,說什麼你的血可以阻止我墮魔這種鬼話你居然也信!我從來不認為以保護為名義的傷害是對的,你說話,你說話啊!”緋絕顏用力搖著他的身體,搖著搖著,憤怒的責問變成了斷斷續續的嗚咽,她的頭就這樣倚在那兒。
她的眼睛好痛,頭也好痛,心中的痛牽扯了四肢百骸,還有每一根神經,神鳳族很少流淚,不僅因為他們族群的驕傲,更因為他們的眼淚太過珍貴,是世間的良藥,若常年封存未動會變成鑽石一般的結晶。
點點滴滴的粉色的淚像春日帶雨的櫻花,斷斷續續的,輕輕落在戚源崇的臉上。
緋絕顏不去看也知道,那是自己的眼淚揉進了血,這種感覺她真的受不了,不同於當日痛心疾首的恨,恨至少還有力氣去詮釋恨意。如同跌落無底深淵的失去,是她這一生當中第一次體味。
如花的淚珠在冰冷的皮膚上一點點散開,悽美地點綴著永恆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