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8 章 晉江正版閱讀(第2頁)
“我在記錄萊布尼茲公式、曲率公式、拉格朗日中值定理公式。”
“……你的學生已經學到這個程度了嗎?”
杜子涵:“也不是,我怕我忘了。”
時書:“服了。”
一整個下午,仇軍營都在為迎接這支遠道而來的遺民義軍接風洗塵而忙碌,終於到了下午開飯的時候,軍營中的生活苦寒,今天顯然要加餐了,氛圍十分高漲。
時書坐在營寨下的空地上,今天每人一隻碗,碗裡除了米飯還有燉牛肉燉羊肉,雞腿,但後廚還專門設置了酒席,是給將領們食用的,要比給普通士兵食用的更加繁多。
菜餚都是一整份一整份,烤牛羊肉,煙燻的牛羊肉切成冷盤。時書剛想試試士兵們吃的飯,被宋思南拽了回來,到將領們用酒席的地方。
時書手指間的筷子“嘎嘎”動了兩聲:“幹什麼啊,餓了。”
“等你兄長。”
重要將領都落了座,等了片刻謝無熾的身影來出現。穿一身朱紫官服,身影頎長,讓護衛簇擁著落了座。這是他的特權,只有他有權力最後一個到,得讓所有人都等著。
時書坐在下首,舌尖抿
了下唇。等他落座說話之後,這群人才開始用餐。一時間觥籌交錯歡聲笑語,十分熱鬧。
時書吃了後,他們也沒資格第一個離席,必須謝無熾先離席,這群將領才能走。這是官場宴飲的規矩。
謝無熾喝了幾杯酒,吃了幾筷子肉,便說不勝酒力先去城寨中小憩,請大家自便。等他走了以後,其他幾位重要將領也離席,整個席間終於徹底熱鬧了起來,粗豪的說話和吆喝聲不絕於耳,還有喝酒砸杯子摔碗的,一派其樂融融的面貌。
時書笑嘻嘻混在人群中,片刻,宋思南叫他:“出來,外面生著火堆,要唱歌跳舞了。”
時書站起身:“怎麼了?”
“你別看大家都是遺民,其實啊,北旻和大景的關係實在難以說清楚,尤其是這邊境地區,許多遺民其實是旻人,但他們不認北旻,只認大景。北旻可是非常能歌善舞的,快來!”
時書跟在他背後,跑出了營帳。
不知不覺已經到了傍晚,火光彤彤,月色如霜。時書少年俊淨的眉眼折射著淡泊的光澤,鼻樑和唇色染的明亮,望著眼前在夜色中舞動的人群。
影子搖曳,舞姿鏗鏘。
時書瞳孔微微散大,似乎沉浸在這份難得的旋律中,抬頭一看,恰好是漫天繁星和月光。
“軍中本來宵禁,但謝大人今日特意下令,讓大家載歌載舞休整一晚。”
“謝大人……”時書問,“我哥回去了嗎?”
“沒有,謝大人正在城寨中休息,也許是喝醉了。”宋思南使了個眼色,指著時書背後的那棟木樓。
時書看他那表情:“你很怕我哥嗎?”
宋思南:“不能說怕,只能說崇拜。試問整個軍中,有誰不服他?”
時書想起了宋思南的哥哥,笑了笑:“哎,這人吶——”想感慨什麼,發現肚子裡沒墨水。
人群圍著火堆正在載歌載舞之中,有時候跳一些詭異恐怖的舞蹈、有時候是磅礴大氣的狩獵舞、有時候還是追逐情人的纏綿舞姿,甚至還有人在唱歌,嗓音十分清純質樸。時書和一群人坐在獵獵燃燒的火堆旁,來自五湖四海的士兵們正在訴說家裡的事,自己是哪個縣鄉村落的人士,又認識誰誰誰,一路上如何勇猛地和北旻軍戰鬥、驚險刺激地渡過界河、再餐風宿露逃到謝無熾的麾下來,又被誤認為是細作進行了如何的盤問,一個個說得滿臉通紅,繪聲繪色,笑聲不斷。
時書聽得哈哈大笑,杜子涵也畏畏縮縮湊入人群中,嘿嘿嘿地笑。
火光搖動,熱意散開。
月光照在整片營寨中。
木樓的窗口框架處處,謝無熾一隻手放在木欄杆上,垂眼,恰好能看見樓下篝火堆圍繞的人群裡,少年正在大笑,被人問起籍貫家鄉,又支支吾吾說不出來,眼睛笑的彎彎的。
辛濱立在門外,道:“大人,是否要啟程回中軍營了?”
謝無熾:“你出去。”
辛濱偷偷看他的臉色,後退
,將門也拉上。辛濱內心一向很敬畏這位主人,大概是一年前,他作為部隊中的軍官,因惹了禍事恰好遇到謝無熾新上任,那時只聽說他是新帝重用的新貴,便病急亂投醫來求他救命,在門外跪了幾天,還說起自己有爹孃和妻兒,謝無熾幫他免於一死,從此以後便死心塌地跟著他。
不過,這位大人的心性,誰也捉摸不透。只是作為近身護衛,他比普通人多瞭解他一丁點,就是都統制大人似乎總把自己關起來,據說是“靜坐”“清修”,只是每次再出門來神色便很陰鬱。
辛濱站在底下樓梯處把守。
謝無熾沿著牆壁緩緩坐了下來,手腕上的白紗被解開後,除了繩具在上勒出的黑色沉疤,更多的是一條一條細碎的刻痕,見不得人、醜陋至極。
將整隻手腕染的千瘡百孔,其中不少傷痕還很新,患處鮮紅,白紗上沾染著點點血跡。
疼痛會塑造一個人。並不是疼痛讓你成長,而是疼痛能將人扭曲。人為了逃避疼痛,會無意識朝著另一個方向改變,變得恐懼,膽小,怯懦。通過疼痛便可以控制他人。
有的人通過對自己施加鞭刑、苦行,在痛苦中感知信仰。還有的人為了逃避一種疼痛,就製造另一種痛苦。
謝無熾閉著眼,他的眉眼和輪廓俊朗,側臉利落分明,幾乎沒有任何疵瑕。慢慢地,謝無熾仰起脖頸,輕輕地喘了一聲氣。
性癮,被性.欲佔據大腦,達到痴迷的程度。起初,謝無熾在用這種方式轉移痛苦,但事情發展到了無法控制的地步,被家人安裝的監控發現後,只好通過傷害自己的方式終止。
腿根的刺青是銜尾蛇,意味著自我毀滅和重生,再後來發現不自.慰就會焦慮,謝無熾每次不受控制地產生慾念,便用刺針在腿根進行纂刻,用痛苦懲罰和警告自己。
銜尾蛇在針下變成明晰的圖案,謝無熾重新控制住了自己,和刺青的寓意一樣,提醒他擺脫了那個家庭的控制,重新成為了他。
不過謝無熾在對愛的把控上是個慳吝人,如果沒有遇到時書,也許他會永遠審視別人對自己的好中是否帶有目的和圖謀不軌。但時書走了以後,他的焦慮症重新發作了。
鮮紅的血液重新從手腕溢出,謝無熾思緒有些麻木,眸子裡視線渙散,極端的疼痛和極端的性體驗有什麼區別。唯一的不同是,疼痛是被允許的,但性不被允許。
因為時書說過,不喜歡。
不喜歡……他不喜歡。
詛咒……魔念,分開的時間裡謝無熾每天都在回憶從周家莊直到大盛府的風雪夜,他們的每個場景每一句話,直到得出結論:他不喜歡。接著便像刺入身體的烙印,詛咒自己,永遠修正,永不遺忘。
但是謝無熾的身體,總是想到曾經和他的肌膚相親便會起生理反應,他重新加深了刺青的紋路,在疼痛中發現可以暫時遺忘他,或者說短暫地清醒一陣子。
這個行為便不受控制地開始了。
起初是為了讓自己保持清醒,後來卻開始
上癮。
他總是對亂七八糟的東西上癮,畢竟是一個扭曲的人格,如果不扭曲,時書怎麼會不愛他。
我不好……疼痛慢慢成了懲罰。
要改……
門外篝火下的唱歌跳舞在耳朵裡很渺遠,謝無熾閉著眼,眼睫下染著褪盡的紺青色,像蒙了一層釉,他想讓自己回過神來,但刺痛在手腕間,渾身的骨骼和肢體都僵硬了,脊背非常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