縛瑾 作品

第130章 128 無可奈何花落去(第3頁)

 祝臣舟在我旁邊用方帕擦拭著肩頭沾上的雪霜,我問他,“解決了嗎。” 

 他嗯了一聲,沒有深入再談,大約是不太方便詳說,我也沒有多問。 

 車燈亮起後,司機拐了個彎駛入街道,雪天路滑,剎車系統不穩,所以開得異常緩慢。 

 祝臣舟微微仰面看著窗外倒退的夜景,他默了片刻忽然搖下車窗將半截手臂探出,雪夾雜在寒風中,從窗口灌入,像凌厲的刀鋒劃過皮膚,乾裂般疼痛。 

 他眼神飄渺凝視自己掌心慢慢消融的雪花,“海城這兩年冬季真冷,很多場大雪,一點也不像南方城市。” 

 我頭抵住窗框,手指在玻璃上來回塗抹,畫出一個非常對稱均勻的心形,我滿意看著它,它空白的中間恰好映照出坐在我右側祝臣舟的臉。 

 車內溫度很高,雪霜凝結快,融化得也快,眨眼間上方淌下水珠,將那顆心形徹底吞沒。 

 我的笑容僵硬在臉上。 

 我這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一股不可名狀的寒意從我腳底升起,猶如一條線將我整個身體貫穿,我臉色慘白,咬著牙用手在玻璃上飛快擦拭抹掉,直到看不到一絲痕跡才停止。 

 祝臣舟並沒有注意到我在做什麼,他半截手臂在寒風內凍得通紅,可他仍舊沒有收回來,而是任由風雪將他皮膚一點點變僵。 

 他感嘆說,“我和蔣昇平雖然投資泗水巷,但經營都放權給了下屬,平時不會過問,我對他知之甚少,可他父親卻是我目前為止唯一敬佩的男人。我在很小時候就常聽別人提起他,他在南三角如何叱吒風雲不可一世。從沒有一個男人能將如一盤散沙的黑幫統治得如此嚴謹平和,讓這些桀驁不馴無畏生死的亡命徒心甘情願惟命是從,並不是誰都能做到。可惜蔣華東已經去世五年,南三角早已不再那樣風雲莫測,他的金盆洗手終結了一個時代的輝煌。” 

 我對於四十五年前那段風塵往事所有的美好幻想都因祝臣舟最後一句話而戛然而止。 

 人死如燈滅。這世上所有燈都可以修繕,唯獨生的這盞燈,滅掉就再無法復燃。 

 蔣華東與薛宛,不知打動了多少生活在俗世紅塵內的人,但終究隨著他們成為一抔黃土而無可奈何花落去。 

 我捂住心口,不知道哪個地方隱約有些發疼。 

 我看著祝臣舟的側臉說,“你想過自己假以時日也會像蔣華東那樣深愛一個女人嗎。” 

 祝臣舟被我問的臉色一怔,顯然他從沒想過這個問題,他抿著嘴唇遲遲沒有開口,我看著車前方的霓虹說,“我出生江浙,很小時候逃難水災跟著父母到了北方生活,後來他們相繼去世,所以很多見過我的人都說,我身上有南北方女人的雙重影子,連我自己也不清楚,倘若需要我落葉歸根,我該歸在哪片土地。我的家鄉有兩個,溫潤養人的水城,和土地乾裂的大西北。像我這樣顛沛流離身世坎坷的女人,會非常羨慕薛宛的幸運,但我知道這世上不幸的人太多,並不是所有女子都有薛宛的命,更多隻能鬱鬱寡歡。也不會所有男人都是蔣華東,甘願為心愛女子放棄那高不可攀的地位和呼風喚雨的權勢,選擇到高牆之中洗清身上罪孽,從頭再來清清白白和她廝守到老。如果有男人肯為我這樣,我便願意代他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