縛瑾 作品

第199章 196 死亡,那年(第3頁)

 祝臣舟在張望和失神間被那個男人反客為主,他抬起腿狠狠踢向他肩頭,祝臣舟悶哼一聲往地上翻滾而去,與此同時男人握住了那把被他甩出去的槍,祝臣舟眼疾手快拿起一側的理石薄板擋在自己身前,槍聲砰地響起,理石被穿透,留下一個漆黑冒煙的窟窿,祝臣舟從一側草垛上縱身一躍,直接從頭頂壓住男人,他無法站立屈膝跪倒,而這時祝臣舟抓住時機用手肘狠狠砸向他後頸,男人因巨痛鬆開了手,槍便再次落到他手中。 

 後面的情景我再也看不到,抽離,靈魂在抽離,甩掉我的血液和皮肉,從骨頭內一絲絲滲出,最後一口呼吸被我殘忍吐出,無孔不入的海水朝我鼻子和口中灌入,連耳朵裡都是,我想要咳嗽咳不出來,腿也失去了力氣往上面掙扎,我眼看著海面投射的一縷陽光從我指間溜走,我握不住了,我下沉,不斷下沉,露露就在我不遠處,她小小的身子團成一圈,漸漸伸展開,她面朝我的方向,我從她稚嫩臉上看到了絕望。 

 那是對這個還不曾看透的世界的不捨與不甘,對大人們殘酷的掠奪戰役痛訴和怨恨,對我擊潰粉碎的信任,對死亡的畏懼。 

 而我呢,我吞入的海水裡有血腥的味道,像是來自於我自己,越來越紅的水將我周身吞沒,我鼻子內不停湧出溫熱,眼前霧氣重重,這一刻我想到了什麼,想到了那年。 

 那年意氣風發的陳靖深我不曾有幸見過,他屬於另外一個女人,露露的母親。但我想他應該是這樣,有非常深邃的眉眼,比祝臣舟的輪廓要淺一點,但更加柔和,他喜歡笑,露出潔白的牙齒迎著最燦爛陽光去笑,酒紅色的襯衣,條紋領帶,一件簡約的男士西裝,他最初開不起車,便奔波於地鐵和車展,他那顆慈悲的心會因為流浪歌手而駐足,會彎腰施捨低垂著頭髮絲蓬鬆的乞丐。他已經懂得人情世故,也感悟了世態炎涼,所以他立志,做一名兩袖清風為民請命的清官。 

 那年的我,還屬於羅瑾橋,貧窮又單純,對大都市嚮往又畏懼,對人心不古的時代有些寒心淒涼。 

 我走上了不能回頭的欺騙的路,一騙就是整整兩年半。 

 陳靖深永遠不知道我這張讓他心疼的臉,曾經多麼醜惡。 

 而祝臣舟呢,那年的他大約還牽著呂慈的手,一無所有卻無比快樂,腳踏車穿梭在林蔭路沙灘旁,還有她的學校,噴泉和公園。 

 他的信仰是娶她,她的願望是嫁他,一夕之間,天崩地裂,淪喪在這無盡無休的人性和欲/望之中。 

 誰是錯的,誰又是對的。 

 我沒有力氣去想了。 

 我凝視著頭頂那終於再看不到的純白光點,我彷彿觸摸到了水草,沉沒於海底最蒼茫渾濁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