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197 為她陪葬(第2頁)
我早已柔軟的腿再度掙扎起來,我學著他的樣子,拼盡全力向上浮動,鼻息間的血腥還在擴散蔓延,他整張臉都被血光染紅,我們這樣不知遊了多久,頭頂仍舊蒼茫一片,看不到天,看不到海面的光,更看不到任何希望,我墮入太深,幾乎已經淪陷至海底,祝臣舟拉扯著毫無力氣的我,同樣精疲力竭,他動作越來越小,越來越微弱,人是多麼渺小,怎樣和這能吞噬掉巨大輪船的海洋博弈,我們都會活不了,如果再耗下去。
他擁有那麼多,妻兒、事業和美譽,我早已一無所有,露露大約永遠長眠在這片海域,我連最後這條血脈都不曾為陳靖深保住,我是千古罪人,我找不到活的根由。
我想不到自己這一刻還能笑出來,我在他拉扯我掙扎向上遊的過程,用我最後苟延殘喘的力氣,掙脫開了他抓住我指尖的手,他整個人在上方都是一僵,他不可置信垂頭看向我,我朝他咧開唇角,水像是一面鏡子,倒映出我此時的臉,這是我笑得最美的一次。
祝臣舟察覺到了我意圖,他握拳狠狠砸向海浪,他眼底噴射出那麼瘋狂而惱怒的火光,他不顧我掙扎和逃離,將我攔腰抱住,他手從下襬伸進來,貼在我冰涼皮膚上,用力掐住,我因那股巨痛而清醒了一下,他咬著我耳朵用幾乎微不可察的聲音說,“你如果放棄,我就扒了陳靖深的墳。”
朦朧聲音伴隨他不停咳嗽與大口嗆水的咕咚聲,我在他懷中忽然哭出來,淚水和海水融合,全部都鹹得發澀,他身體每每因為窒息和痛苦而顫動一下,我便如同被一柄淬了劇毒的長鞭狠狠抽打,是痛嗎,並不是,而是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絕望。
祝臣舟箍住我身體死命衝上去,他早已支撐不住,我不知道他的動力來自哪裡,可他就是不肯放棄我,哪怕游上三步會退後一步,他還是死死揪住我,沒有半分要扔掉的企圖。
他鼻口同樣滲出大片鮮血,一路向上,一路流瀉,飛濺流竄到我身上,血漿在水內變質,成為一條細小紅繩,它們開出最燦爛如火的顏色,卻也戳在我心尖上。
海水溫度漸漸不再是冰涼刺骨,而是熱烈炙灼,頭頂的光越來越強烈,像一條漆黑冗長的時光隧道,在這一刻全部靜止,每一分每一秒都凝固。
我昏迷前最後一刻,祝臣舟託舉我爬上岸,我伏在被陽光灼烤得滾燙沙灘上,喘著這口虛弱氣息,我似乎看到了龐贊,他渾身溼透,正跪坐在一具非常瘦小的軀體旁,把吸氧機扣在她臉上。擎滄碼頭外警笛呼嘯,響徹雲霄,大批醫護人員從小路衝入,朝我們飛奔而來,我看到滿身是血的祝臣舟,他臉色慘白得一塌糊塗,他單膝跪在沙子上,右手撐住身體,對著抬擔架奔向我的醫生大喊,“無論如何我要她活著,否則你們全部給她一人陪葬。”
擎滄碼頭大約許久沒這樣熱鬧過,除了五年前轟轟烈烈的特大走私案,六個罪犯在此落網,倉庫毒品爆炸震驚海城之外,這是唯一一次,發生這麼大事故。
在我被抬上車送往醫院救治的途中,祝臣舟也陷入昏迷,心跳幾次跌停,血壓驟降,我甚至能聽到龐贊非常驚慌而大聲的呼喊他名字,龐贊難得這樣失控,我很想睜開眼看看到底他怎樣,可我沒有一絲力氣,在汽車軋上一片石子路劇烈顛簸時,我便徹底暈厥過去。
我在睡夢中陷入一場格外漫長的昏迷。我精神斷斷續續清醒或者迷茫,清醒時我能聽到許多人圍在我病床前議論著心電圖和監視器上的數字與波折走向,我聽到過閔丞紋詢問大夫祝臣舟的情況,可不知是不是老天和我作對,我卻在這時再度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