縛瑾 作品

第257章 256 溫情脈脈(第2頁)

 縱然龐贊開車技術再好,終究雨路泥濘難行,又看不清被深水覆蓋的坑窪和石子,車在急速行駛中也不停上下顛簸顫抖,我被劇烈抖動震得身體疼痛難忍,我死死揪住祝臣舟手臂,指甲潛入他皮肉內,掐出了一條條血痕,我想要鬆開,我可我根本找不到可以讓我短暫依附的東西,我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下腹撕裂的痛苦中,祝臣舟根本不曾理會他被我抓破的傷口,而是不停用方帕擦拭我額頭一層層滲出的冷汗,我掙扎著偏頭看向車窗外的大雨,天地之間混沌一片,滿是蒼涼和悽蕪。 

 可能這樣猙獰得天氣都會讓人感傷,我撫摸著已經痛得麻木的腹部,它仍舊高高聳起,可我卻總覺得有什麼在一點點流逝。 

 我聲音極其微弱說,“雨越下越大,不知道是不是我們命裡不該有他,老天會不會把他奪走。” 

 祝臣舟在我臉頰擦拭的手微微一頓,他語氣內帶著一絲無奈又好笑說,“胡說八道,他已經八個月了,怎麼可能奪得走。” 

 我非常害怕,害怕得我忍不住顫抖,我帶著哭腔說,“那你告訴我,保證他能活嗎?臣舟,是我不小心,我分明知道自己已經快要臨產了,我根本不該毛毛躁躁,冷靜的沈箏去了哪裡,從陳靖深死那天起,我都變得不像我自己了。” 

 “物極必反。”祝臣舟將方帕丟在一旁,他用力握住我的手,試圖給我安慰,“不能讓女人擁有安全感,是男人的錯,女人最無法經受的便是死亡和分離,男人無法接受失敗與失尊。你沒有錯,沈箏,作為女人,你足夠冷靜和慈善,足夠溫柔與懂事,你不曾對不起這世上任何人,只有別人對不起你。或者說是命運待你不公。” 

 他垂下頭在我溼漉漉的額頭輕輕吻住,“都過去了,一切風浪都過去了。” 

 他說完將目光落在我聳起的腹部,他始終因擔憂和緊張而略顯僵硬的臉終於鬆懈了一點,他露出一絲非常美好的笑容,在我眼中使我目眩神迷,“至於他,這個傢伙一定能活,我們的孩子是這世上最堅強的孩子。” 

 我捧住他的臉,艱難點了點頭,“我相信你,你說什麼我都信,他真的很堅強,你摸摸,他是不是在用力動。” 

 我真的很痛,他沒彈動一下,我就會撕心裂肺,不,比撕心裂肺還要更疼,那是類似於五馬分屍的極致苦楚,將我身體活活分割開來,在酷日下暴曬,在寒冰內浸泡,在鋼板鐵釘上翻滾,鮮血淋漓。 

 他手停在我腹部最高聳的位置,他掌心溫熱寬厚,帶著一點粗粗的繭子,不知道是否孩子察覺到了父親的溫度與氣息,他不再那麼狂躁,而是稍微安靜了一些,如潮水般瘋狂的痛感逐漸平復下來,我趁著自己還清醒,還有一口氣存在,我將手蓋在他手背上,我問他,“臣舟。你怕嗎。” 

 他說,“怕什麼。” 

 我一邊哭一邊搖頭喊,“孩子不會死掉,我知道,可你怕不怕。” 

 他格外堅定搖頭,“他不會,就算會有那樣意外發生,也是天意,我雖然不信佛不信命,可我總也要向一些東西妥協,倘若因為我的無能,不曾將他保護至平安降生,我不願後半生同你都在苛責與遺憾中度過,那麼我寧可說,他是被天意掠奪,才失去了生的機會。” 

 我閉了閉眼睛,滾燙的熱淚從我眼角一滴滴溢出,“這世上就沒有你害怕的東西嗎,一件都沒有嗎。” 

 祝臣舟盯著我的臉思考了半響,他忽然非常低沉而落寞的吐出一個字,“有。” 

 我等待他說下去,可他住了口。 

 我不想問,也不敢問,我需要勇氣,我寧願逼迫自己相信,哪怕是自欺欺人,他怕的事和我有關,也只和我有關。 

 因為我不曾看到深愛呂慈的祝臣舟那年那月如何溫柔,他應該已經學會了系領帶,系得並不好,從最初歪歪扭扭掛在脖子上,到後來終於能夠勉強看過去,各種顏色各種條紋,他興許還喜歡豔麗,因為呂慈的明媚,讓他對這個世界充滿了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