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測量者:無罪辯護 OR5-EP1:合流(3)(第2頁)
“情況很複雜,麥克尼爾先生。”葉真沉默了半晌,也沒能給出什麼實質性的答覆,“……知道這件事的人越少越好,最好沒人知道。”
麥克尼爾願意尊重同伴的隱私,他也確實這麼做了。不過,從盧塔甘達那裡旁敲側擊地瞭解和桑松教授有關的情報並不算窺探隱私,這只是為了拓展生存策略實用價值的必要措施——麥克尼爾在這類問題上的態度一向靈活。為了避免對方產生不必要的警覺,他同樣不去詢問和對方的個人情況、工作狀況有關的問題,只問關於東盟的具體細節。
在戴斯蒙德·盧塔甘達的描述中,麥克尼爾逐漸感到難以名狀的恐怖正向著他襲來。如果說麥克尼爾所能想象到的最糟糕的平行世界是什麼模樣,那它大概就會是現在的樣子:整個世界陷入戰亂之中,麥克尼爾熟知的國家一個接一個地從世界地圖上消失,又有無數新國家不斷地湧現。甚至連世界地圖都失去了實際意義,它隨時可以變成另一副模樣。
好消息是他再也不必為合眾國而操心了,壞消息則正是他不必操心的原因——合眾國成為了歷史名詞。不僅合眾國消失在了歷史的塵埃之中,它的老對手俄國也得到了同樣的下場。成百上千個軍閥在廢土上混戰,一如今日的東盟。
“但是,這個混亂的時代也許很快就會結束了。”麥克尼爾坐在一塊大石頭上,眺望著遠方隱約從森林的籠罩下顯露出的破舊道路,“從2020年開始,整個世界的大趨勢,是碎片化……然而,像東盟這樣的新的龐大的的出現,正說明戰亂以緩慢而堅定的步伐離我們遠去。”
“那樣的世界就不會有我們的生存空間了,我們恰好是寄生在戰爭中的蟲豸。”盧塔甘達仰起頭灌了一口水,含混不清地指著麥克尼爾臂章上的un圖案說道:“……也許你不一樣,我知道你們一向是以在戰亂中維持和平為使命的。即便un已經不復存在,維和部隊仍然捍衛誓言,這樣的故事可以被寫進百年之後的傳說了。”
盧塔甘達的存活是一個意外,是麥克尼爾從東盟軍士兵的槍口下救出了這名僱傭兵。雖然健壯的黑人戰士不知道麥克尼爾莫名其妙地把他也扣上同伴的名頭的原因,他還是願意暫時相信麥克尼爾的善意。
“傳說終歸也只能是傳說。”
“有著多餘慈悲的僱傭兵早就在戰爭中死得一乾二淨,除非他們有對等的實力。”盧塔甘達笑了笑,露出一口大白牙,“你多救我一個,可能會給你自己帶來麻煩。”
“看你當時那樣子,我懷疑你會試圖拼上性命殺掉幾個人再赴死。”麥克尼爾輕描淡寫地說道,“我必須救下我的同伴,又恰好找到了一個藉助別人的名聲保護更多人的機會,也許是運氣比較好。穿過戰區不是一項簡單的工作,多一個能幫上忙的同伴只會給我帶來更多的好處。如果我能多救幾個人,為什麼不這麼做呢?”
“本該死去而被救回來的人,不一定都是值得拯救的善人。”盧塔甘達的聲音變得嚴肅了許多,“假如我是特地前來截殺你們的僱傭兵,只不過恰好運氣太差而被東盟軍抓住……你就一定會為你當初的決定而後悔。”
滾滾熱浪朝著他們襲來,周遭的空氣反而變得凝滯了。同樣身經百戰的僱傭兵望著麥克尼爾的眼睛,他在這雙眼睛中看到了一種超脫常人的淡漠和自信,以及掩蓋在平靜背後的那種彷彿能夠令人感受到屍山血海的殺氣。
“……我有信心,你可以試試看。”麥克尼爾哈哈大笑,“你看,你自己也說了嘛,你被東盟軍抓住了……那就說明我們兩人的本事相差不大。況且,在對付義體化的敵人這方面,我有豐富經驗。”
話音剛落,下方傳來了伯頓的呼喊聲。麥克尼爾停止了試探,抬起腿謹慎地沿著斜坡向下方前進,去接應伯頓。片刻過後,他便看到伯頓手腳並用地爬了上來,歡呼著告訴他,下方的那條土路外側區域疑似處於干擾區域以外。
年輕的戰士鄭重地點了點頭,讓伯頓先和他一同返回。等到兩人並排爬上來之後,麥克尼爾從葉真身旁的揹包裡取走了定位裝置,說是要進行檢查。成功地騙過了另外兩名同伴的眼睛後,麥克尼爾一起沿著生滿了雜草的斜坡向下來到土路附近,並翻過這條幹燥堅硬的道路,來到了道路的另一頭。他啟動了定位裝置,驚喜地發現上面確實顯示出了他們當前所在的位置。
“太好了,現在我們可以就近尋找一條主要道路,然後前往離這裡最近的城市。”麥克尼爾自言自語著,“而且我們也可以想辦法估計出戰區的覆蓋範圍。”
他再一次返回上方,把消息告訴了還在等待安排的其他同伴。聽說他們已經離開了戰區的信號干擾範圍,眾人欣喜若狂,迫不及待地準備奔向逃離森林的最後一段旅途。為了謹慎起見,麥克尼爾詢問了葉真一些有關保密性的問題。既然那位桑松教授甚至不能大張旗鼓地通知當地的作戰部隊指揮官予以放行,想必在主要交通樞紐也存在類似的風險。
“確實如此,我們沒有辦法走通常的航線,因為你們很可能沒有合法身份。”葉真為麥克尼爾的機警而折服,“但是,沒有人會在乎從漁民的碼頭裡偷偷溜走的私人船隻上的情況。”
“那也是我給自己準備的撤退方案。”盧塔甘達大吃一驚,“畢竟,即便東盟目前亂成一團,數據監控系統仍然正常運轉著。”
“你一路上經受這麼多折磨,只為了做這個調查……我現在越來越好奇調查的具體內容了。”麥克尼爾神色凝重地和同伴們一起站在土路上,規劃著新的前進路線,不時地調侃幾句,“值得你和你的老闆付出這麼多代價的調查,大概不是什麼簡單的統計研究。”
“注重形式而空有工作量的調查研究同樣不在少數。”葉真謙虛地答道。
“沒錯,我承認世上充斥著這樣的垃圾調查——我自己就製造過類似的垃圾。”麥克尼爾掃興地嘆了一口氣,“但我願意相信你們正在做富有意義和建設性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