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4章 聰明反被聰明誤
沈舒意等著行刑,只是慶幸如今天寒地凍,衣服穿的不少,當不至於太過狼狽。
才被摁在長凳上,趙雪卿、趙寶鯤和趙寶鵬幾個便也聽到消息,匆匆趕了過來,擠進人群。
“表姐…表姐真要捱了這板子嗎?”趙寶鯤雙手垂在身側,緊握成拳,眼角泛紅。
趙寶鵬亦是死死盯著所在的方向,想說些什麼,卻最終只是沉默。
趙雪卿兩手緊緊攥著帕子,在這一刻,又一次真真切切的意識到,皇權之下,一切皆是虛無。
沒人問出,能不能請外祖或者父親、甚至是小舅舅去乾武帝面前求情這種話來。
因為這些年侯府所受的冷待,讓他們每一個都再清楚不過。
最是無情帝王家!
他們清遠侯府,沒那麼大的面子。
說話間,趙德川和夫人也匆匆趕了過來,神色焦急:“怎麼回事?意姐兒素來聰慧,怎麼會得罪太后娘娘?”
趙雪卿搖頭:“不知道,只是聽到消息說是太后娘娘召見表姐,一個多時辰後,便傳來了娘娘要杖責表姐的消息……”
趙夫人皺著眉頭道:“能不能請母親向太后娘娘求求情?畢竟前幾日娘娘壽宴,母親還得了太后娘娘相邀。”
沒人回應,可答案是顯而易見的。
*
此刻,凜冽的寒風中。
第一個板子已然砸在了沈舒意身上,金珠幾個站在一旁急的眼淚都掉了下來。
琴心和劍魄更是有些呆怔,大抵怎麼都沒預料到會是這麼個結果。
“我要不要……”琴心下意識開口。
雖說沈舒意給她和劍魄下了‘月飲’之毒,每逢發作,痛不欲生。
但跟在沈舒意身旁這段時日,她們卻沒法對她生出厭惡。
更何況,主上……
琴心話還未落,劍魄便悄聲退出人群。
劇烈的疼痛瞬間在身上炸開,沈舒意緊咬著牙關,只覺得這痛倒是久違。
前世她為了蕭廷善接近和討好太后,也曾捱過板子。
只不過,那時她是為了蕭廷善,如今,卻是為了自己。
沈舒意有些恍惚,不由得想起太后娘娘曾看向她問:“值得麼?”
可笑她以為,蕭廷善心繫社稷、憂心百姓疾苦,遠比蕭鶴羽、蕭允誠之流更適合那個位置。
可到頭來,愚蠢的卻是她自己。
兩世為人,她明白的最大的道理就是,永遠不要把希望放在別人身上!
這一世,她只為自己而活。
她要豐盈自己的羽翼,做自己想做的一切。
板子一個接一個落在沈舒意身上,她緊咬著牙關,沒太久,額上便滴下一串汗珠。
皓月看向行刑的侍衛,微微頷首示意,隨即轉身離去。
蕭廷善站在人群中,看著這一幕,不由得挑了下眉頭。
“表姐一貫算無遺策,沒想到卻會犯了娘娘的忌諱。”婁玉蘭主動同蕭廷善道。
蕭廷善沒做聲,視線落在沈舒意那張白皙清冷的面龐上,帶著些快意,似是想牢牢記住她此刻的狼狽。
他唇角勾起一抹極淺的弧度,神色卻顯得悲憫和憐惜。
“沒人能永遠算無遺策,沈姑娘素來聰慧,只是想必聰明反被聰明誤,才會落得這樣的境地。”
聽著蕭廷善的話,婁玉蘭再度道:“宋世子以為,表姐日後……”
蕭廷善一雙眸子溫柔悲憫,只唇角卻始終噙著抹壓不下的弧度。
他連敗於沈舒意之手,倒是嚐盡了接連受挫、求而不得的滋味。
沒想到,她那麼聰慧的人,倒也有今日。
果然世間沒有人是常勝將軍。
察覺到婁玉蘭的視線,他沉聲道:“沈小姐日後,必將艱難,得娘娘厭棄,必會受京中貴女厭棄,既受厭棄,必是德行有損,婚事自會不順。”
而一個女人,若是婚事不順,想必終其一生,也就爾爾。
蕭廷善清楚,沈舒意不會是那種安分守己、甘心居於內宅之人,可自古以來,出嫁從夫,沈舒意又能掀起多大的風浪?
說話間,幾個板子再度落在了沈舒意身上。
只不過,相較於最初的那幾個板子,沈舒意倒覺得痛感似乎減輕了許多。
她輕輕勾起唇角,垂眸遮住眼底的笑意。
她知道,自己賭對了。
板子落於身上,看似相同,卻大有學問。
這些侍衛,長年累月同這些打交道,自然拿捏的好輕重。
所以沈舒意清楚,最初那幾下是實打實的,眼下的,卻不至於再傷筋骨。
太后雖介意她的僭越,卻亦覺得她脾性同長樂相似,故而想試試她的性子。
蕭廷善又咳嗽了幾聲,看向沈舒意的目光裡多了幾分深意。
沈舒意,不知道你有沒有想過自己也有今日?
只不過,她那樣的人,真的會犯這樣的錯誤嗎?
快意之後,蕭廷善冷靜了幾分,又覺得事情未必會這樣簡單。
可若不是如此,他實在不懂沈舒意在做什麼?
又有什麼值得她一個名門貴女,願於寒風中受此責罰,淪為笑柄?且她得罪了太后,又如何能夠翻身?
除了秦家一行人,沈靜語亦是得了消息。
大抵是不相信沈舒意會挨板子,沈靜語頭上戴了厚厚的氈帽,尋了處無人的矮坡,遠遠瞧著這邊的動靜。
直到確信那人就是沈舒意,沈靜語才冷笑出聲。
原來沈舒意也會失手,原來她也不過就是個凡人……
莫名的,沈靜語覺得自己滿身滿臉的痛意,都像是得到了慰藉。
“小姐,快些回去吧,太醫說您受不得風。”抱琴忍不住開口。
沈靜語收回視線,淡淡道:“回吧。”
*
謝璟馳趕到時,沈舒意已經挨的板子已經過半。
她薄唇緊抿,臉色蒼白,因著出了不少冷汗,蕭瑟的寒風裡更覺得有刺骨之痛。
畢竟侍衛再怎麼留手,那也是實打實的板子。
沈舒意心中默數,只剩最後三下,她微一側頭,便見一道挺拔的玄色身影站在人群前面。
為數不多的枯葉掛在枝頭,於寒風中搖搖欲墜,熾烈浩蕩的暖陽籠罩於男人周身,鍍上了一層聖潔的光影。
謝璟馳神色冷肅,不久前蒼白的俊臉此刻深沉冷厲,哪有半點此前虛弱無賴的模樣,倒如初見般深不可測、不好接近。
對上那雙晦暗莫測的眸子,沈舒意忍不住想,謝璟馳可真愛美,這麼會功夫,竟又換了套衣服。
但不得不說,這人實在養眼。
果然,美色止百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