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6章 決絕的方式

乾武帝冷眼看著朝堂上臣子的反應,心思莫測。

半晌,朝臣自覺吵的有些過火,又各自如鵪鶉般龜縮起來,不再開口。

乾武帝冷笑:“怎麼不吵了?”

“覺得難聽了?覺得刺耳了?覺得臉上無光,顏面盡失!治水七年,朝廷拿出八百萬兩銀子,現在水治的如何,一年更甚一年!你們不是廢物是什麼!不是無能是什麼!!!”

乾武帝怒罵,顯然江南水患已然成了他的心頭大患。

“陛下恕罪!”

一眾朝臣紛紛跪於地,大氣也不敢喘。

乾武帝輕出了口氣,沉聲道:“此人言之有物,實為可用之人,把此人給朕找出來!”

“是。”

*

散朝後,一行人落在蕭廷善身上的視線,帶了幾分同情。

成國公的小兒子宋華章上前恭敬道:“大哥切莫灰心,想來只是時運不濟,說不定陛下找不到此人,大哥還有機會。”

一番話,說的看似誠摯,偏那雙眼裡帶著掩飾不住的幸災樂禍。

蕭廷善對他笑了笑,仍做君子風度:“借弟弟吉言。”

宋華章笑了笑:“母親替大哥擺的慶功宴,想來是不必了,哥哥若不嫌棄,倒是可以當做家宴。”

蕭廷善再度道:“母親費心了,是廷善不爭氣,還要勞煩弟弟同母親說明。”

“大哥放心。”

兩人不溫不火的說了幾句,宋華章離開後,蕭廷善臉上的笑容淡了下來。

偏這一路,不少人看向他的視線都是搖頭嘆息,似乎是為他的時運不濟而惋惜。

蕭鶴羽瞥了他一眼,從他身側走過,未置一詞。

直到回到三皇子府。

蕭鶴羽一把將手中的茶盞砸向蕭廷善,蕭廷善躲避不及,額上被砸出一片血跡。

“你不是說副都承旨的職位志在必得麼?本殿下費盡心血推你上位,你倒好,你是拿什麼回報我的!”蕭鶴羽一雙桃花眼,陰柔莫測。

他近來實在不順,原本江南水患只是每年重提一次的舊事,不值得大動干戈。

如今偏偏因為宋廷善,鬧出來一對在宮門前吊死的夫婦,更因為王太傅那篇不知從哪來的《論治水》,竟是將所有人的注意都轉移到了江南官場!

若是父皇當真要徹查江南,蕭鶴羽沒把握自己不會被查出些什麼。

蕭廷善嘴裡苦澀,他跪在地上,沉聲道:“殿下恕罪,此事必定有人在暗中推波助瀾……”

“宋廷善!你真是太讓本殿下失望了,當初本殿下就不該力排眾議,選你這樣生來有疾的人做心腹,你想續命可以,但你不該留下馬腳牽連到本殿下頭上!”蕭鶴羽眉目陰翳,看向蕭廷善的目光裡帶了幾分殺意。

蕭廷善心口一緊,當下道:“殿下息怒,此事…確實是微臣的疏忽……”

蕭廷善怎麼也沒想到,那樣兩個他根本不曾放在眼裡的人,竟會成為他仕途之上的絆腳石。

若是早知道,他就該斬草除根,絕不會讓兩人活到今日!

而如今,這事之後又出了個《論治水》,憑藉某種直覺,蕭廷善隱隱覺得,自己這次的調任…徹底無望!

蕭鶴羽眉目冷鷙,緩緩道:“父皇派謝璟馳調查此事,五日內就會給出答覆,你最好還是想想,怎麼替自己開脫。”

“是!”

*

另一邊,沈舒意正在桌邊研讀著哥哥所寫的《論治水》。

粗粗看下來,她只覺得哥哥確有經緯之才,可越是琢磨下來,越覺得哥哥當是天生的政客。

蕭廷善寫出一篇《治水論》,哥哥便來一篇《論治水》,半點也不曾浪費她替蕭廷善所造之勢。

更精妙的是,《論治水》中諸多舉措,哥哥並未詳寫,落實下來,恐有難度。

再者,哥哥未曾署名,只留了字於其上,不僅能勾起百官的好奇,更能勾起乾武帝的心思。

一個求而不得的人才,遠比送上門獻策之人更值得珍視。

更何況,哥哥身體有疾,正是不宜露面的正當理由。

“意姐姐……”連翹從外跑進來,眼角有些泛紅。

沈舒意轉頭看向她,關切道:“怎麼了?”

連翹有些哽咽,眼裡噙著淚花:“黃鶯的父母,於宮門前上吊自盡了。”

沈舒意手中的紙張飄落在地,她恍惚了一瞬,輕聲道:“怎麼會。”

一瞬間,沈舒意想了許多,只覺得是不是自己替蕭廷善造勢,成就美名,才讓二人想要報復。

連翹輕顫道:“她們那日離開後,先是去衙門寫了訴狀,而後就一直在打聽宋廷善的消息,等待時機……”

後來,黃鶯的父母於宮門前守著,聽上下朝的官員閒談,得知蕭廷善將得任命的消息,遂即選擇於這一日早朝時,吊死於宮門前,想以此為黃鶯討個公道。

連翹再度道:“他們一直就沒放棄過想替黃鶯討個公道,只是…他們自知根本鬥不過蕭廷善,所以選擇了這樣決絕的方式。”

沈舒意沉默下來,半晌,輕聲道:“金珠,去請小舅舅走一趟,待鞭刑結束後,請小舅舅替他們厚葬,與黃鶯一處。”

“是。”

沒錯,於宮門前尋死,按照大乾的律例是要受鞭刑的,不論死活。

不等沈舒意回神,下朝回來的沈景川派人將沈舒意請了過去。

沈舒意收斂好情緒,去了沈景川的書房。

“意姐兒,你上次所言為父一直有放在心上,秦家從國子監和太學替寒哥兒請了幾位先生,只是…能不能把這幾位先生留住,就要看寒哥兒自己的本事了。”沈景川面帶喜意。

沈舒意笑了笑:“父親費心了,不知請的都是哪幾位先生?”

沈景川道:“一會秦老夫人會帶人過來,秦家舅兄費了不少心思才把人請來,還盼著寒哥兒能把握住這樣的機會。”

沈舒意看向沈景川,笑道:“哥哥自會盡力。”

沈景川嘆了口氣道:“寒哥兒經脈盡斷,學了這些其實也是浪費時間,有些聲望的大家都不願意收他這樣的學生,若是不成…我怕他會受到打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