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越人 作品

第六百八十四章 天色既明

 這清涼之光流淌而下,塵蒙一片的昇陽府復又亮起,這太虛的矇昧之念如同積雪遇熾光,消失的乾乾淨淨,海水重新盪漾,蓮花再度盛開。

  李曦明只覺得一股冰涼清靜之意在昇陽府流淌一週,如飲冰雪,心頭的矇昧消失得一乾二淨。

  ‘符種消了這矇昧!’

  他心中衝起欣喜之意,靈識透出昇陽府,窺見無邊暗沉,空無一物,底下天光燦燦,一口冰涼之氣沉在舌下,甘液在喉沁出,矇昧之念已過。

  此刻靈識已經隨著昇陽府脫離身體,所謂的‘口’其實就是昇陽府,只是靈識無所指代,用固有感官替代,故而覺得是口。

  而口中的冰涼之意就是昇陽府中的神通了,眼看符種顯威,一口氣闖到最後一道關隘,李曦明欣喜退去,不敢大意,只緊緊閉口。

  “還有無窮幻想!”

  於是眼前虛中生有,旌旗飄揚,黑暗之中踏來金色,馬嘶聲嘈雜,呵斥聲動天,竟然顯現出一支兵馬來。

  這群人盡數著金甲,相貌各異,持戈持槍,一個個活靈活現,為首之人頭帶鳳翅盔,用面具遮掩容貌,騎高頭大馬,手執韁繩,踏空而來,當手持金槍,抵在他咽喉上。

  “喝!”

  李曦明仍不肯應,遂見自遠而近拖來一眾人等,為首者白髮蒼蒼,老態畢現,正是大父李玄宣。

  老人血滴鼎中,油泡濺起,燙的都是滾泡,沙聲請求,李曦明不應,閉目不看,這將軍只好鬆了手,向左右吩咐道:

  “這妖人術法將成,不可留也。”

  “你乃何人!”

  李曦明才鬆了眉頭,四下不知哪處竄出條黑紋虎來,一口咬上他小腿,只聽喀嚓一聲乾脆利落,這虎的牙齒鉤了皮肉,脫出白骨和筋來,血漿四濺。

  李曦明痛極,揮手去驅趕,身後又竄出一條紫色腦袋的大蛇來,瞳孔淺黃,滑不溜秋,一口將他胸膛撕開,叼了皮肉走了。

  左右正站著兩人,一人手持批文,小字如蟻蠅,依稀見著些“九幽鬼使”、“十代慈王”的名號,李曦明既不開口,這兩位勾死人也不問他,一路到幽冥去。

  李曦明望見一片倒塌城牆,遍地鐵牌,兩隻小鬼正用著纖長的勺澆銅汁,滾燙通紅,不由分說,將他擲進去,用兩根勺子推搡進銅汁中,熟練地勺起銅汁澆他。

  老人哀聲震天,李曦明仍閉口,直到五指銼盡,這將軍拎起老人,放在油鍋之上,冷聲道:

  “言姓名免之。”

  於是兩側上來甲兵,一人執槍,正中刺進胸口,發出兵器入血肉的悶聲,另一人揮刀,脖頸一涼,眼前天花亂墜,李曦明差點鬆了口。

  李曦明曉得神通在口中,不肯開口,這將軍且疑且怒,兩邊的親衛皆逼問起來,千人一聲,如雷霆轟鳴。

  這點陣勢,哪能恐嚇到李曦明,他並不說話,這將軍大怒,信手調馬而去,帶著眾親衛如風般散了。

  “你乃何人?”

  遠處的景色越發清晰,竟然已經到了山谷之中,這將軍抵住他咽喉,喝道:

  各式各樣的毒蟲猛獸從角落撲出來,爭相搶奪他的軀體,李曦明模糊中閉口不言,漸漸忘了身處何地,只知神通在口中,不可張嘴。

  “為何在此處!”

  很快眾獸散了,大雨滂沱,電閃雷鳴,那將軍又率人至此,搬來一口大銅鼎,燒得通紅,熱油滾燙。

  霎時四周圍滿金甲之人,張劍拔弓,皆用兵器制住他,李曦明低眉望去,自己兩手空空,身著素衣,不過一凡人之軀罷了。

  兩側的甲兵取出板來,黑漆漆血淋淋,打了老人五十板,又來問他,見他不答,各自取出血斑斑的銼刀來,開始銼他五指。

  他伸手去捂,只摸到幾根光溜溜的肋骨,一隻三角扁頭的蝮蛇正跳起,一口氣鑽進他肚子裡,將他的腸子扯出來熱乎乎一串,撒得滿地都是。

  他道:

  昏昏沉沉過了片刻,眼前冒出一片幽暗,兩側鐵鎖沉沉,越過臂彎、兩頸系在腰腹上,沉得他抬不起頭,兩道冰涼目光正落在他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