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9章 大孔雀業
後紼真人平日裡並不多說話,興許是因為鵂葵道統的緣故,氣質也偏陰沉,又有好面子的名聲,李曦明一直把他當成個嚴肅謹慎的。
眼下這番話出口,著實讓李曦明猝不及防,心中已經笑開了。
‘好好好。’
可面前中年男人模樣的孔雀可眯起了眼,身上的彩色僧袍光彩四溢,冷聲道:
“道友…當我眼瞎不汀蘭是太陽道統,大葵觀也不差,乃是仙府曾經的下屬, 九邱仙山在海外,幾家都沒有討好她的心思,純看私人交情, 顯然沒有與汀蘭關係尤為好的,就這樣算過去了。
李曦明趁機道: “在東海療傷幾年,沒有江南的消息,不曉得眼下.." 後不喜多言,怕是解釋來解釋去掉了身價,抿茶不語, 苓渡見狀,答道: “朱宮入了山稽郡,又立起一山門,叫作【沐券門】,也是 通玄道統,貴族的李周巍逃到海里去了,聽說折了個修雷霆 的。
" 李曦明眼神低下去,端在手裡的茶杯也放下來,兩手在袍 子上無意識地擦了擦,答道: “喔..啥.." 他原本因為修復好傷勢而高漲的心情一下低落下去,心中 空落落: ‘承方還沒有血脈留下..都是我籌劃不夠..本該威風鎮壓族 運的,卻因為思慮不周,被草草害死了。
家中的頂樑柱就那麼幾個,沒有私心的就幾位,李曦明心 裡都有數,酸楚難受,沒有失態都算是好的了,一時半會真說 不出話。
苓渡是過來人一眼就能看出是他看重的晚輩被草率害死 了,稍稍搖頭,便道: “族承也罷,血脈也罷,都是一個模樣,十個後輩裡六個平 庸,三個紈,一個冒尖的都要拖著九個走,這也就罷了.偏 偏越拔尖的.越把他們往危險處歷練.” “我們這些做師父長輩的,都希望那一個拔尖的危難之時 力挽狂瀾,真要這樣隕落,也算死得其所,可不如意得更多, 草草暴斃、意外身亡才叫人胸口一悶,有力無處使...又辛又 憤!”
他了腳,答道: “我年輕時有個晚輩,天賦極佳,性情也算老實,如若還活 著,也能夠衝擊紫府了,只是平平常常去一次周邊海洋的坊市, 一不留意,死在女人肚皮上,連符、護身寶物都沒用出來。
" “後來一查,也不能怪孩子不聰明,那女人也就一個散修沒 有受什麼神通蠱惑,純粹是由愛生恨,恨他花心罷了..可見是 我們這等修了神通的長輩,逢了氣運盡時.也是救不及的。”
他這麼一說,李曦明低聲道: “前輩說得不錯,我家孩子也有個風流的,未必是壞事,常 看聰明不聰明,只是他天賦不高,今後更難。”
" 三人之中獨獨後年輕且無子嗣,大葵觀也輪不到他煩 惱,本應沒什麼憂慮,可談起這事也是眉頭緊鎖,答道: “曹真人管得都是自家後輩,殊不知我門道統的也有心愁 心焦,手裡的傳承端不平,不但派系,都忙著提拔自己親人,何 止一團亂麻..我修行這麼些年,
兩人安慰一句,李曦明識趣地收拾起了情緒,後警了眼 苓渡,這九邱道統的老人開口了,笑道: “既然昭景在此,也算緣法所在,昭景與長霄鬥法..法軀如 今尚好?可曾見過銀瓶?”
苓渡與李曦明的關係不算多親近,提及法軀其實算個忌諱 的事情,換了脾氣暴的紫府,當場變了臉色都是有可能的,只 是人家勢力大,李曦明也是個平和脾氣,只皺眉道: “還略有些損傷,銀瓶也見過了,很是厲害。”
苓渡沉聲道: “兜玄道統很厲害,銀瓶既中,昭景短時間內不宜回江南 了...會被長霄察覺。
" 李曦明心中一震,瞳孔微微放大。
為何我全無發覺!‘ 李曦明其實早些時候就懷疑過長霄的神通有所標記,可明 明他沒有發現半點痕跡...自己可是請過仙鑑探察過的! ‘不可能..必有蹺.怎麼可能躲過仙鑑探察,這陰東西說 不準猜著我有探察之能,故意不下..虛虛實實. 苓渡看了他一眼,答道: 道 “我們幾人並無目神通,看不清楚,可我九邱道統有一 【坊陰池】,可以洗練法軀." 他稍稍一頓,意思漸漸明顯: “不過,有一事還想商量一二。
李曦明微微抬頭,見著苓渡輕聲道: “紫府靈火..不知昭景可有興趣?”
李曦明心中微微一亮,面上卻沒有什麼表情,只道: “哦?不知道是哪一道?”
李家術法品級之最無疑是六品的【大離白熙光】,這套法 術件苛刻,要有紫府離火才能施展修煉,李曦明眼饞許久了, 眼下一問,苓渡倒是被問住了,低聲道: ‘不知是哪一道..總之,不是牡火與灶火。
李曦明剛剛才脫離險境,猶豫得很,問道: “不如細細說道。”
苓渡點頭道: ‘想必昭景也聽說了,【大賜銅彩寺】出了事情,四下躁動, 我家大真人去之前猜測,應當是寺中的憐隕落了。
李曦明正對此有疑惑,這位九邱仙山的大真人是堂堂紫府 後期的修士,與摩訶實力相當,不必給【大賜銅彩寺】好臉色, 聽起來卻像是召喚過去的,道: “【大賜銅彩寺】好威風。
" 苓渡立刻聽出來了,答道: “當年【大賜銅彩寺】的孔雀先祖與我家道統有聯繫,上 代的大賜寺主也對山主有提點之恩,他有不得不照顧孔雀的情 誼..." “難怪!" 孔雀海明明有九邱仙山鎮壓,卻滿地孔雀翱翔,仙釋之間 很難有多好的關係,李曦明還疑心著呢,苓渡遂道: “於是憐隕落,於情於理都要去一趟,【大賜銅彩寺】一 共四位憐,一位隕落,一位要去釋土報,還有一位要招待 大真人,只有一位能騰出手了。
" “而先前提及的東西在孔雀海,是一處澹臺祖輩遺留的傳 承,與孔雀關係匪淺,已經發現了很多年,只是怕一鬧起動靜, 必然被孔雀分走,大真人礙於情面,不可能支持我們,於是我 等遲遲沒有動作,此時正是好時機。
" 李曦明大抵理清,摩了一陣茶杯,並未答應,而是笑道: “既然是澹臺家的寶物,哪裡用得上我?”
苓渡稍稍一頓答道: “一是這陣法難解,二來..那憐可能感應而來,我等在下 方取物,要昭景稍微擋一擋他。
" 李曦明這下明白了,九邱仙山恐怕是不想同【大賜銅彩 寺】撕破臉,總要有一個毫無干係的人出來頂著,代價就是傳 承中的紫府靈火.. 說不準..我來之前是打算讓後當這個惡人,正商議著.. 結果我突然冒出來,這兩人想著魏李之後還怕得罪什麼釋修.. 用一朵靈火把我推出來了.. 這東西是不是澹臺祖輩遺留,李曦明還真不敢信,不過至 少兩人對這傳承熟得像自家東西才敢這麼說,李曦明正猶豫 著,見著後突然出聲道: “昭景,那憐一來,苓渡前輩是不能應對的,無論你我誰 站出來,這憐都要不死心爭一爭,最後鬥法暴露身份,不如 一同站出來,兩位紫府嚇一嚇他,足以讓他忌禪退去不用出手, 少了九成的暴露風險。”
後畢竟背後是大葵觀,說話還有些分量,這下舒服得 多,哪怕出了什麼事情,也有後兜底,李曦明略有心動,特 地問道: “【大賜銅彩寺】背後是【慈悲相】還是【空無相】." “乃是【慈悲相】。
" 李曦明稍鬆了口氣。
自家叔公李玄鋒在江邊殺了【空無相】十八位釋修,毀了 這一道的大緣法,只要這東西和【空無相】有半點關係,李曦 明絕對碰也不碰,眼下思量著點頭道: “可以一試。”
“好!" 苓渡點頭,笑道: “煩請昭景在山中修行一陣,我等把這事情收拾好了,到了 快要顯世時候請你過去,隨後請昭景見了大真人,前去洗練。”
李曦明終究還是決定洗練一二去一去疑心,三人沏了茶, 相互示意,便把事情定下來了。
.…·. 望月湖。
湖上明月正盛,月光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中滾動,岸周時不 時有白色法光飛起,往洲中馳去,先往洲中中殿飛去,稍作停 留,再往後殿穿梭而去。
大殿上首依舊是一襲黑衣的男子,手中執筆,三年時光流 淌而過,李周洛的面孔沒有發生多少變化,只是看請奏的行動 利索了很多,神色也不復從前的如臨大敵。
他很快將筆放下,望了望天色,不過午夜。
自從李玄宣所提的三年考察之事公佈下去,李周洛的工作 量肉眼可見地少下來。
某些屁大點事都要上奏的府峰有腦袋了,聰明得連處理方 式都會一起寫,幾脈死豬一樣、到處走人情的族人活過來了, 每日在洲裡勤快地跑來跑去,洲邊當政的族人突然大公無私、 廉潔奉公了,到洲邊遊玩的主脈則突然智計百出,一眼洞察, 義憤填膺地舉出一片汙吏,結果落馬了個竇家人。
‘真夠殷勤的. 李周洛突然發覺自己不須使多少力氣,連整頓幾個外姓都 有一群族人激憤地征討,這些東西自然是樣樣好,唯獨青杜諸 修略有冷淡,雖然依舊恭敬,卻沒有什麼親熱勁。
他明白自己三年前處理李承盤之事確實不夠好,青杜諸修 的身份與權力都是立在權位上的人要壓制主脈的基礎上,自己 偏之心太明顯,已經成了糊塗賬,後來又主動設立廕庇一事, 自然很難得到這些人喜歡。
“不過.都不重要了…. 李周洛牢牢記著李玄宣的話語,有多大能耐做多大事,自 已就是來賺足了好感退下的,心中便舒服許多。
他思付一陣,一旁正候著一素衣男子,李周洛才望見他, 笑道: “承盤叔,西邊事情如何了?”
此人正是當年的李承盤,那一場血書之事差點逼得他收監 青杜,後來漸漸查清,雖然只有個李葷算了罪名,李周洛也不 能再用他,讓他在殿內做個副手。
李承盤拜道: “一切妥當,今年礦脈的收成已經交到族裡。”
李周洛微微嘆息,算算時間,距離廕庇考察也沒有多少日 子了。
老大人說了,早早廕庇下去,讓他們樂一段時間,省得絳 遷出來就唱白臉,太過明顯... 如今的靈氛是【居心衝玄】,利於火德,李絳遷閉關的時間 絕對不會太長,這事情自然不能拖。
他正思量著,卻見院中如清風吹過,慢慢顯露出身形來, 卻是披著羽毛般黑衣的中年男子,腰上繫著兩尺長的墨玉,眉 弓略高,眼中帶著些笑。
“父親!”
李周洛一下驚醒過來,快步從臺階上下去,喜道: “您竟然出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