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火青 作品

第二百六十四章 黎明(第2頁)

 時間已久。

 褪色的記憶中,人與物都是濃度不同的黑魆。

 那是沉澱至今都揮不去的恐懼。

 第一次公開比武;

 第一次簽下生死狀;

 第一次見血……

 開著巨靈相,緊張到不會邁步。

 渾身傷痕累累,分不清血與汗。

 然後被飆飛的鐵釘貫穿小腹。

 那滋味恍如昨日。

 第一感覺不是痛,而是皮肉裡滑進來一塊冰。

 卻熱得發燙。

 星君倒下了,整個金磁門都在歡呼。

 空氣中嗡叫的是什麼,蘇佩鋒至今都未辨清。

 最後一瞥,投向高臺上的敖知弦。

 灰白的世界裡,唯有她的長裙與嘴唇,和血共享顏色——發腥的紅。

 他快死了。

 她卻在笑。

 那一刻,蘇佩鋒才意識到自己發了什麼樣的瘋、喜歡了什麼樣的人。

 他竟是突然不怕死了。

 巨靈相前所未有地活躍起來。

 體力重新充盈。

 斷裂的肌肉再度牽連。

 當發狂的巨人被拉開時,對手已經斷氣。

 新染的赤面無人敢看。

 滿身的腥味無人敢聞。

 從此往後,至少在前幾十次,殺人總讓他噁心欲嘔。

 但蘇佩鋒已停不下來。

 一次又一次,紅裙少女滿意的笑,他總想再看。

 ······

 十二月初,黃昏。

 西京滴水成冰,街上少有行人。

 長風橫滾過天際,捲走層雲。

 東城南面,一座由府差把守的三進宅子開著大門,人手進出不停。

 這是總督的新居。

 涼州十幾年來都是州守理事。

 是故靳子明剛來西京履職時,甚至租不到府衙。

 直到王敏才案辦成,他才借到這座富商空置的宅子,搬出了官營會館。

 總督府中,積雪掃了一半,只確保庭院間有路可行。

 書房的門窗關得很緊。

 長榻上,兩人對坐。

 右邊人戴著幞頭、留著山羊鬍,正是推動牛飲泊一案的衡巍。

 左邊之人年逾六十,身形瘦削、眼袋黑腫,目光卻敏銳遒勁。

 此人便是靳子明。

 矮几上擺著棋盤,左白右黑,正至中盤。

 “賀州修習水行功法的大豪‘泉中君’今早已請到西京。”

 衡巍眼睛看著棋盤,口中彙報。

 “牛飲泊的船貨不日當可撈出。”

 他說著,辨不清局部棋勢,脫先它投。